从这里到他住的地方并不远,但堵,一个路口要等三回的那种,等终于开到地方,文禾叫醒周鸣初。
周鸣初睁眼看她,有点不太清醒的样子,眼里有酒精和睡眠不足带来的腥红,像她刚到销售时送他回家,那天他在车子里劈头盖脸把她骂一顿,说她给人当保姆。
但今天,周鸣初的脸色比任何一次都要差,安全带抓空几次,文禾伸手帮他按掉,观察他的状态:“你是不是病了?”
周鸣初推门下车,文禾不太放心,也下了车把他往上送。
从单元楼下到进门,还是原来的方式,但这个家,文禾已经半年多没进来。
海缸里的柠檬鲨趴在缸底,那头新来的鲨鱼在它旁边睡觉,两个飞机头挨在一起,少见的和谐。
文禾把周鸣初弄到沙发上,感觉人发烧了,量完温度果然标红。
烧得有点高,文禾低头问周鸣初:“要不要去急诊?”
周鸣初闭着眼没理她,自顾自地解扣子,几颗很快剥得干干净净,人散了热,在沙发上换个更舒服的睡姿。
文禾只好去找降温的药,好在他家里这些都备得足,她倒了水把他叫起来喝掉,又看他躺回去,鼻孔重重地呼气。
文禾找了个空调被盖他身上,周鸣初不耐烦地挥开,文禾锲而不舍,固执地要盖住一些,他大概拉扯烦了,半眯着眼睛看看她,一条手臂横在额前,没再理她。
这一晚,文禾没回家。
她守着周鸣初,够钟后又给他换降温的,期间他睁眼看过她,似乎不理解她为什么还在,又为什么要做这些,但每次也只是看一眼,又沉沉地睡过去。
次日晨早文禾也在沙发上醒来,空调被盖在她身上。
客厅很安静,她坐起来,隐隐听到水声,从卧室传来的,大概是周鸣初在洗澡。
文禾把被子折好,起来在客厅转了转,昨晚没留意,今天却在这里看到周柏林的遗照。
任何时候,去世的人照片都最令人触动,照片中的人神采依旧,双目望着镜头,俨然一位艺术大师的风范。
文禾记得自己父母刚去世那会,她拒绝看他们的照片,尽管老家习俗是早亡的人遗像要用红纸遮一遮,但每次看到那两个框她都感觉喘不过气。但周鸣初显然不一样,他就这么把父亲遗像放在家里,像在直面痛苦。
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文禾越看越觉得心情沉重,眼眶再次发烫时,听到后面有动静。
周鸣初已经洗完澡,穿着简单的家居服,身上还有沐浴露的清风味。
文禾抿了下唇:“我用一用你电脑,方便么?”
“在房间,你自己拿。”周鸣初用毛巾随便擦了擦头发,拿起手机到阳台回电话。
他的东西一般在固定的地方,文禾进去取出来,等资料拷完,周鸣初还在外面讲电话。
文禾看了会他的背影,收回视线望着桌面发呆,原本光滑的原木桌面留下一个潮黑印记,像是烟头按的,应该按了很久才有这样的印,深得像一个疤。
推拉门打开,动静把她从思绪里抓出来。
周鸣初走近,文禾把电脑转到他那一边:“我没有谷总的资料,但范鹏经常跟着谷总,他手上有……我试过他,你可以拿这个逼他一下。”
周鸣初垂眼,见是范鹏的一些违规证据。医疗行业,搞直销直接跑医院且出单快的,带金销售是常规操作,却也是行业大忌,报上去少说是一个开除。
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的。
“这些对你也有影响,”周鸣初翻了翻:“你把这些给我,不怕被他报复,不怕自己有什么风险?”
文禾说:“我既然这么做肯定有我自己的计划,你不用担心我。”
周鸣初抬眼看她:“那你是什么意思,可怜我。”
文禾摇摇头:“我也知道你应该有你的计划,你不用多想,是我自己要这么做的。”她已经心不静,害怕谷志德要利用她,而不管谷志德是不是要利用她,她也已经走不出这个思维,比如这次国企的标,她就暗暗担心是谷志德设的套。
与其草木皆兵,不如快刀斩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