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曦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饭后坐回办公桌前,她从挎包里拿出夏慕生的保温杯,正想递给对方,这才意识到对面现在还没人。
“夏……”
望着空位发呆,夏曦澄的记忆倒退回去年年底,在电脑平白无故发生故障前,她的工位对面混乱不堪,桌面上摆着零散的物品,基本都是透明胶、订书机和废弃文件,就像一个杂物堆。
堆放的小东西太多,其他人很少路过那里,除了带着任务去打印,蒋雨涛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说过:“别在曦澄跟前瞎晃悠,耽误了工作,人家又该拖咱们后腿了。”
人面兽心不过如此,毫不留情地贬低她,实则心怀不轨,妄想翻开她的裙摆,咧嘴露出尖锐的獠牙啃咬她光滑的皮肤。
一场倾盆大雨浸泡过车水马龙的城市,当她为生活所迫再次来到公司,对面的办公桌被收拾得整洁干净,一个清秀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在老板的指引下跟她客气地握手。
两个月前的今天,夏慕生第一次出现在夏曦澄的世界里,当时夏曦澄以为这个新人是老板派过来监督她的“间谍”。
她有些恍惚,若非再三确认过桌面的整洁程度,手机通讯录里多了个人,小组名单里也有那个显眼的名字,又一次掐住脸颊感受到真实的痛意,她差点就要怀疑夏慕生并非真的存在过。
那家伙才离开半天,她竟有些不适应了。
走神太久,夏曦澄挪动鼠标将屏幕调成护眼模式,再次打开自己的调查方案,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试图让自己投入到工作里。
不管怎么说,她都得给谢云棋留下好印象,尽量早点把方案交过去,免得人家给她贴上“做事磨蹭”的标签,可能还会给夏慕生日后的发展添堵。
把方案里最后一个部分填充完整,再快速地浏览过一遍,她马上把整个文档打印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隔壁小组,伸手推开玻璃门。谢云棋戴着一副黑色方框眼镜,左手托着脸颊,摆满文件的桌面上还放着一本杂志。
“谢组长,打扰了。”夏曦澄轻轻敲了一下门,谢云棋立马抬头看她,乌黑的眼珠子倒映出她有些僵硬的模样。
把杂志盖上,谢云棋双手交叠撑住下巴,开口讲话的语气比想象中还亲切,明知故问:“不碍事,是夏组长让你过来交方案的吧?”
见面的次数不多,夏曦澄还摸不透谢云棋的性子,更不知道谢云棋做了什么才会招惹到夏慕生,要想了解某个人,就该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日常的人际交往何尝不是一种博弈……
“对,这些就是我们组的方案。”
夏曦澄点点头,把组里的调查方案交过去,谢云棋接过方案,手指在微微发烫的印刷纸上刮来刮去,清点好人数后,他看向夏曦澄的方案,露出意味不明的微笑。
那些方案统统被压在杂志下面,夏曦澄瞥了一眼,杂志封面印着当红明星的写真照片。
“没什么事了,明天我再交上去,你先回去吧。”
谢云棋抬了抬快要滑下鼻梁的眼镜,翻开杂志,找到之前看到的页码。
孤单
夜幕降临,整座城市灯火通明,汽车的探照灯闪烁着惨白的光,划开一条漫漫长路。
交完方案,夏曦澄和郭钰并肩前行。晚上十一点的滨海医院不同以往,头顶的白炽灯一字排开,只要稍微一抬眼就受不了那刺眼的光线,药房的窗口前挂着新的注意事项,排队的人寥寥无几。
跟着郭钰走进三楼的301病房,夏曦澄看到何见川也在场。整个病房弥漫着浓重的药水味,地面干净透亮,装着热水的玻璃杯放在病床旁的圆桌上,水面缓慢地起伏。
“叔叔现在怎么样?”夏曦澄扶着床边的细杆,担心地发问。
情况不容乐观,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还在熟睡,瘦削的脸颊尽显憔悴,干瘪得像是一个葡萄干,鬓角残留着几滴汗珠,顺着倾斜的角度浸湿枕头,不知是做了什么噩梦,男人微微皱起眉头,幅度很小。
何见川冷静地守在床边,从圆桌上拿起病历单,替郭钰回答:“还算稳定,医生改口说做手术的风险太大,建议我们最好选择药物治疗。”
不管是哪种治疗方法,肺癌晚期的患者活在世上的时间都所剩无几,郭钰抓紧被子的边角,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在传统的家庭里,父亲就是难以替代的顶梁柱,重要性可想而知。
“我们家很穷,要是没我爸,我跟妈都不知道该怎么生活……”夏曦澄记得郭钰在回忆起父亲时说过这样的话。
今时不同往日,曾经的顶梁柱倒在白色的病床上,靠着细长的输液管获取有限的营养,这个家轮到女儿来支撑。夏曦澄问及郭钰的母亲,郭钰只说妈妈不想面对现状,害怕自己实在承受不住。
揉着父亲蓬松的头发,郭钰闷声道:“那就药物治疗吧……”
说到一半,她欲言又止,下一秒开口的语气夹带着哭腔:“我怕真做了手术,他会疼。”
消毒水和药水的味道像雾气一样填满整个屋子,夏曦澄只觉得呼吸沉重,正想走到郭钰旁边却被何见川抢先一步,那高大的年轻小伙快步来到病床的另一侧,试探性地伸直手臂,把郭钰搂在怀里。
一手抱着郭钰,另一只手放在郭钰的后脑勺上轻轻往身上推,何见川安抚的语气轻缓又温柔:“别忍了,想哭就哭,躲在这里,没人能看见。”话音刚落,郭钰放弃了推搡,伸出的手往上抬去,揪紧了何见川的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