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气腾腾地蒸了会儿,脑子却一刻也没停下。以前听小笨蛋说银狼抵御和生命力都极强,刚才男子那一手劈下去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大碍,我故意对旺宅视而不见就是盼它还未死,能传些信息给小笨蛋,可一想到彼时旺宅气息奄奄地趴在地上心底就一阵阵抽痛,是不是也该把狼崽子一并捎来?可这又不是春游,小粽子至少是个人,还好说,万一旺宅来了,这又寒冬腊月的,屋里的人一高兴宰来煮了狼肉火锅可怎好?
迷迷糊糊地浆成一团,等我出浴去摸屏风上的衣服,才发现原来的衣物都换成了新的,可新衣物却新奇得很,既不是往日的碧丝罗纱,亦不像阖赫国的游牧靴服。水袖凤尾、宽袍窄领,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一进这屋就别扭得厉害,来古代这么久,只见这屋里的姑娘穿着打扮异于他人,倒像是异族。
正踌躇着,却听身后传来低沉声:“怎么?公主真是离开姆夏国太久,连自家的衣物都稀奇不已了?”
我大惊,手忙脚乱地裹了衣服才缊怒道:“实话告诉你,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乌布拉托!”一路上我细细揣摩,觉得这群人委实不大像洛鸢帝的手下,所以,眼下唯一能解释的理由就是他们把我认错淇儿了。
谁料,话一出口,男子却怔了怔,随及负手大笑:“听闻公主在洛云国受了些伤,把脑子撞坏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此看来,倒像真的了。”顿了顿,男子突然以肉眼无法辨认的速度窜到我面前,用手紧紧钳住我的下巴,眼眸犀利,恶狠狠道:“又或者,公主你跟着乌布敏达时日太长,竟也把他那套装傻的功夫学得惟妙惟肖?嗯!”
我被他桎梏着,疼得眼泪直往下流,他手下却不松劲儿,大有捏碎我下巴的意思。
“素心,到了今时今日,你还敢说不认识我?”
“唔……呜!”我使出吃奶的劲想推开他,丝毫不管用,正挣扎不休,床上的小粽子忽然大喝道:“放开她!咳咳!”
小粽子许是太用力,这一咳嘴角又咯出些血来,男子松了手,我趁着这个空档溜到床边,只管抱住小粽子问:“是不是胸口还痛?”
见状,男子像受了刺激,癫狂地大笑起来:“素心啊素心,你还真不愧姆夏国公主,这般母慈子孝让掿言真是好生佩服。”
掿言,原来这个男人叫掿言,我用最短的时间整理了下混乱的思绪,拥小粽子更紧些道:“掿言,到这地步,我也不怕把话摊开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确实在洛云国受了伤,以前的事一概不记得了,今天你抓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我都认了,只是这孩子跟你说的什么姆夏国、素心没半这关系,放了他,我任凭处置!”
语毕,我呼呼地微喘着气,腿也不争气地有些发软。虽这话看起来混账些,但也比我自己借尸还魂,不是素心来得好,不然这个掿言疯子一把火将我烧了也说不定的。
谁料,掿言听了我这番慷慨激昂,背脊僵了僵,眼眸反倒生了冷光。“好,好!真好!”连呼几声,他颔首道,“麒麟小儿,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汝乃阖赫嫡氏皇孙,那你又可知,这女人是谁?!”
小粽子被我抱在怀里一直没吭声,此刻被这名,反倒镇静自若,小小的黑亮眼珠也闪着泛着骇人的冷光,说句不应景的话,这孩子长大定比他老爹争气,倒更像一代帝王。
小粽子稳了稳神,道:“你不用挑拨离间,我早知娘亲不是我生母,但娘亲待我如己出,不论她是谁,我都会侍奉她到老。”啧啧,这话说来,哪还有半这小孩的模样?
掿言收了满脸错愕,扬眉拍掌道:“说得真好,素心,你这亡国公主,听着可是感激涕零?那你有没有告诉你的宝贝养子,她生母是你亲手用药害死的?”
“你胡说!这事我早知,我娘亲是生我难产而亡,这些话都是诬陷!”
掿言阴测测地冷笑,“真的吗?公主,你说呢?哦,我忘了,我们素心公主已经失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没关系,既然你不记得了,我就一件一件告诉你。”
听了我话,不知何故,我心没由来地喀噔一声响,身子微微发颤。素心,你的壳子我是干什么?
掿言眼弯了弯,用优雅而残忍的语调一件件细细数来。
“姆夏国456年,洛云国击败阖赫,阖赫被退外江,转掠夺路线为江内。当年,姆夏第一公主素心你三岁。”
“姆夏国460年,阖赫相继灭掉簇团、南棉、木锦等小国,集中兵力大举进攻姆夏国。”
“姆夏国464年,皇宫沦陷,大汗战死,姆夏国第一将军誓死救出素心公主。”
“四年后,素心公主主动请缨假装农妇接近乌布拉托,意外被山贼袭击被乌布敏达所救,将计就计进了宫。”
“再六年,阖赫第一皇孙诞生,可怜的王妃,却因无意识破素心身份,被迫毒死——”
“不,不!”我愕然摇头,看向一直缄默不语的小粽子,“麒儿,不要相信他,他是疯子!是大骗子!”
素心不会的,素心对乌布敏达的感情我是可以感受到的,不然不会再见他时流泪,不然不会看到小粽子是觉得莫名亲切,怎么可能不爱?怎么可能不想?她日日夜夜把那截的红绳小心翼翼地贴身放着,这能是阴谋?这能是算计?
小粽子埋着头,刘海隐隐绰绰地遮了他大半张小脸看不清晰表情。掿言道:“是不是真的小子你自己不是最清楚吗?我问你,可是每逢天寒之际,就似有虫子在咬你的骨、嗜你的血肉?可是一旦你这个娘亲给礻药吃,就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