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很快有了动静,被丫鬟扶着坐起,靠在床上,刘氏问道:“我晕了多久?大小姐呢?追回来了没有?”
“回夫人,您晕了有半天了,老爷派了人去找大小姐,不过还没有找到。”
刘氏听着她的话,挥了挥手让她下去,然后独自坐在这里,回想着自己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的身体一向是好的,哪怕生养过三个孩子,也只是看起来比较柔弱而已,实际上平时很少生病。
她实在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个关头倒下,她一倒,四房肯定会卯足了劲把人彻底赶走,坐实了她的错处。
不过虽然刚才丫鬟说人还没有找到,但刘氏心里觉得,陈松意就算离了府也不会跑太远,人是她一手养大的,除了孝顺以外一无是处。
性情柔弱,又沉湎于亲情,自己晕倒的消息如果传出去,说不定她偷偷就回来了,而且她走之前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了,肯定跑不远。
正想着,程卓之就进来了。
看到倚坐在床头的刘氏,他快步走上前,关切地问道:“丽娘,你怎么样了?”
刘氏脸上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我没事,让老爷担心了……我这是怎么了?”
见她确实没有问题,程卓之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方才你晕过去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因为情绪激动。”
刘氏点着头,心里却觉得不可能。
她的性情跟她柔弱的外表完全不一样,不可能因为这点变故就激动到晕过去。
她思忖着要再找可靠的大夫过来看一看,又问:“意儿呢,你派人去找她了吗?把人找回来了吗?”
程卓之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说道:“还没找到,不过肯定找得到的,意儿那么孝顺,要是听说你因为她而晕倒了,说不定会自己回来。”
在这一点上,他们夫妇的看法倒是一样,而且现在派出去的人找不到陈松意也是好事,说明她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跑出去没被人看到,他们的名声还有挽回的余地。
程卓之想着,又想到当初她硬要回娘家,才有了那场雨夜生子的抱错。
可以说,这都是刘氏的错才造成了今天的困局。
不过此刻看着夫人为下落不明的养女而伤神,好似元气大伤,他又不能再说了,只能说道:“你好好休养,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唯有拨乱反正。娘既然不喜欢,松意又孝顺,不想让我们为难,等找到了人,我就派人把她送回那个陈家吧。”
刘氏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陈松意跑出去会跑到哪里。
陡然听到程卓之这句话,她立刻抬起了头,说道:“不能啊!”
“怎么不能?”程卓之皱起了眉。
为了抱错的事,他被夹在母亲跟夫人之间,受够了夹板气,只想找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松意既然要走,他们又何必非得留着她?
刘氏心中骂着他实在糊涂,这些年能那么顺利,他难道真的以为就是凭他的实力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吗?
可是这些话又不能说出来,伤了程卓之的自尊心,她只能说道:“不说意儿孝顺,这些年在你我膝下承欢,我舍不得让她回陈家那样的乡野地方去,就说意儿从小就是个有福气的,大师也说了她命格好,留在家里,我们才会越来越好。”
这些话程卓之这些年没少听,他觉得陈松意身上固然是有一些福气的,但更多的还是靠自己的努力跟钻营,因此只不悦地道:“那些僧道说的话怎么能信?你少迷信这些没影的,家和万事兴,让母亲高兴、让明珠心里没有芥蒂,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氏被他一说,又想起今日这一切都是女儿程明珠引起的,只决心回头还要好好教育教育她,把她这沉不住气的性子掰回来。
“老爷说得是,这都是我们妇道人家的想法。”
她没有反驳程卓之,而是柔顺地低了头,然后才担忧地提醒他,“可是意儿这么走了,还有谢家呢,我们要怎么跟谢家交代?”
“这你不用担心。”程卓之沉吟了一下,觉得还是把家里的决定告诉她,“谢家要娶的是我们程家的嫡女,娘说了,就算没有大小姐,还有老四的女儿,也是嫡女,跟意儿年纪相差不大。”
如果说先前发生的一切没有让她情绪波动,那程卓之说的这番话就真的要让她急怒攻心了。
他们的算盘倒是打得响,二房结来的亲,他们四房还想来摘桃子?!
老太婆也偏心,就算谢家真的还要跟程家结亲,那也是娶明珠,轮不到他们四房的小姐!
刘氏嫁了这个夫君,本来觉得他好哄,随便吹吹几句枕头风,他就什么都让自己拿了主意,可是他这样听他娘、他兄弟的话,也让刘氏感到麻烦。
跟他讲不了道理,她索性又用起了眼泪攻势,含着泪捉住程卓之的手,请求道:“我管不了这么多,反正意儿是我养大的,她绝对不能在外受苦,你一定要带她回来。”
这招屡试不爽,程卓之答应了下来,让她好好休息,然后从房中出去了。
他一走,刘氏就擦干了眼泪,一改之前的柔弱,换上了有些冷酷的表情。
她身边得力的仆妇这才从外面进来。
这是她当年嫁到程家带来的陪嫁,容貌寻常,但是胜在有能力,后来配了程家的一个管事,成了管事娘子,平日都把持着府中的采买,刘氏有事才找她到身边来。
她进来的时候把服侍的人都遣散了,这才来到刘氏床边,急切地道:“夫人是怎么了?听他们说夫人在厅中晕了过去,我在外面等了好久才等到夫人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