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鸣谦有些疲惫,他熬了一整夜的头透着酸乏,他将头压在座椅的靠垫上,眼皮子有些沉,眼底下一圈圈的青黑色,连和董嘉禾说话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懒懒的。
他没理会董嘉禾的淡淡情绪,只开口道:“现在雪刚停,设施材料又不齐,施工方应该已经把项目计划报给你们了,他们计划先把项目部搭起来,将后面新建桃墟村村史馆提前,这几天我们会将施工图赶出来,等审核完应该就会动工。”
董嘉禾一秒进入工作状态,“我知道,项目部的施工图之前是其他部门在审核,我没来得及细看。刚才在现场看他们的钢筋龙骨有一处似乎少了一根梁,钢筋型号也不对,想对照一下施工图,结果工人手里的图纸和最新版的图纸根本对不上。”
杨鸣谦说:“正常,工地上人多事杂,问题很多,到时候记得安排个懂图的人过来盯着会好很多。而且我在现场,对项目情况比较了解,谦和这边出的设计图我会先看一遍,之后审图应该问题不大。”
董嘉禾转过头看他,“这徐工是新程那边安排的人吗?”
“不是,他大名叫徐昌,年轻的时候在大城市的工地上干过几年,现在是周围几个村镇里干施工的一个领头人,人挺老实本分。前段时间新程在当地招募了些工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他的人,你当时不还跟邱远说了,让尽量找当地熟悉情况的工人吗?”
董嘉禾用鼻音“嗯”了一声,表示回应。
杨鸣谦接着问了一句,“对了,那个施工方的王奇你以前认识吗?”
董嘉禾说:“不认识,之前见过两次都是在邱远身边。不过现在应该算是认识了,刚还把他车玻璃砸了。”,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还颇有些得意洋洋。
杨鸣谦嘴角勾了勾,轻笑一声,“施工本来就是个麻烦事儿。如今大雪封路,外面的人进不来,你是甲方,他们明面上自然按你说得做,但事实上,桃墟村地理位置偏僻,土地情况复杂,施工难度大,人工又都是漳河县这边的,王奇不好管理也是正常。”
董嘉禾撇撇嘴,“叽叽喳喳惹人烦,我看他不是口头本事大,看不起我罢了。刚刚我不过问他要个图纸,他就扭扭捏捏,不情不愿。”,她捏着鼻子模仿刚刚的情景,“什么女人不适合干建筑,工地上都是男的还说什么,我和你爸爸认识,多少年前就经常和于思广经常一起喝酒,看着我长大的。我呸,真就是八哥鸟学舌,一个字,装。”
杨鸣谦看她一边模仿声音语气,还手舞足蹈,表情丰富,他嘴角不自觉跟着上扬,轻笑出声。
“工地上这样的人很多,你是负责人,统筹就好,施工安排有任何变化应该都会通知你们,你没必要天天到工地上来,邱远会盯着他们的,如果逾期不能交付,直接按合同追责。”
董嘉禾重新靠回座椅上,不满地说:“我不是担心这个,这个项目施工难度大,资金不足,我担心施工方偷工减料,或者不按图纸施工。现在天气条件又不好,担心工人施工安全,到时候出了事故会很麻烦。”
“我以为新程和荣升合作多年,好歹也算熟悉,怎么,你不信任他们?”
董嘉禾靠在椅背上,不自觉地就想起自己家里那一大摊子事儿,“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杨鸣谦顿了顿,问:“你和于思广有过节?”
过节?董嘉禾无奈点点头,“他是我后妈的弟弟,算过节吗?”
杨鸣谦挑了挑眉毛,“以前没听你说过。”
董嘉禾靠在椅背上,低头盯着自己的沾了泥土的白鞋,漫不经心地说:“这有什么好说的。”
杨鸣谦冷笑一声,“也是,你小董总这么有主见,哪需要和别人说这些。”,他重重地咬住“别人”两个字。
董嘉禾有些心虚,“那你以前也没说过你家里的事啊。”
杨鸣谦抬眼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不想知道。”
杨鸣谦没再追问,他打开车门下了车,从车前绕到副驾驶,伸手扣了扣车窗,将门拉开,“下来。”
“干嘛?”
“防止疲劳驾驶,你去开。”
他说得理所当然,董嘉禾只好下车坐上了主驾驶位,又给赵敏敏发了消息,转头问:“你要去哪儿?”
“回家睡觉。”
桃墟村的日子过得很慢,董嘉禾觉得自己好像出去晃了很久,回来也不过刚刚午饭时间。冯老太正躺在一张摇椅里,在院子里晒着太阳。
杨鸣谦将车停在院子外面的小路边上。
“阿婆,我们回来了。”
冯老太脸上笑嘻嘻的,站起身来,“回来了,我中午烧的鸡,就等你们回来吃饭。”
董嘉禾有些不好意思地和杨鸣谦拉开距离,“阿婆,我路上正好遇见他,就一起回来了。咦,张姐呢,她和夏夏不回来吃饭吗?”
冯老太视线在两个人身上滚了一圈,又收回来,上了年纪的眼睛有些浑浊,动作也迟缓,“夏夏在学校吃,秀兰早上去田里给冬小麦除草了,估计下午才能回来。诶,另一个小妮儿快回来了吗?”
“敏敏也快到了,我去看看你做得什么好吃的。”
董嘉禾一个闪身进了厨房,早上的那口大铁锅里正扣着锅盖,边缘溢出食物香气。底下炉灶正半阖着,炉火烧得旺。
她听见杨鸣谦跟冯老太说:“阿婆,你们吃吧,我回屋睡会儿,吃饭不用叫我了。”
董嘉禾没想到他说回来睡觉,还真就睡觉去了。从前他也经常如此,白天黑夜不分,吃饭全看心情,董嘉禾为此没少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