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鸣谦冷笑一声,“若是别人给这个价格,项目压根就不会递到我面前。你觉得你是谁,能拿着这些自以为有用的东西来说服我。生意不是这样谈的,小董总。”
“那你说要怎么谈。”
董嘉禾头一回做项目,本来是热情满满,自以为诚意十足,却被人迎面兜了一盆冷水,将燃着的火焰泼的只剩下一点点火星,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杨鸣谦沉声道:“荣升内部的问题自然要找荣升内部的人,这个项目为什么拿不出钱,又或者说,为什么你拿不到钱。”
杨鸣谦的目光探究似地转向董嘉禾,黑色的瞳孔似乎能直直看尽进人的心底,董嘉禾格外害怕这样窥视的目光。
她不自觉地收了腿,坐直身体,一点儿也不想在他面前露怯,“那和你无关,杨总。”
“既然和我无关,那小董总今晚又何必出现在这儿。还是说,小董总习惯大半夜到别人家里谈生意?”
五年前两人吵架的场景一下子在董嘉禾脑袋里回溯,杨鸣谦吵架的时候总是这样,声音淡淡的,说出来的话却十足的气人。
“是啊,怎么杨总也喜欢大半夜的把合作方请到家里来吃饭?”
作为曾经最熟悉的人,董嘉禾几乎条件反射似地回怼到。她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仿佛一根僵直的木棍。
时隔五年,那些在别人面前早就修炼完美的笑容和脾气,一下子被扯下,变得格外容易被激怒。
他只要一看见董嘉禾,一想到她的那条短信,心情就格外烦躁,说话完全不过脑子,他有些郁闷地选择闭嘴。
厨房的窗子处隐隐传来隔壁说话的人声,客厅似乎更安静了。
他抬头看了董嘉禾一眼,见她手指紧攥着裙角,抿着唇角,和从前吵架时一样,心里又不痛快起来,干脆站起身,拿起挂在门口处的外套穿上,“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董嘉禾不擅长和人吵架,从前她就总吵不赢,每次只能怼上那么一两句,然后保持沉默,去干自己的事,等杨鸣谦又来道歉,然后和好。
现在,好像还是这样。
她站起来的时候踩到自己的裙角,踉跄了一下,抬头摆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不用了,我自己打车。”
杨鸣谦显然没给她拒绝的权利,他已经在入户门处换好了鞋。
董嘉禾只好弯腰去收拾桌上散乱开的文件,尽管他们在杨鸣谦眼里一文不值,但好歹也是她这一两个月来辛辛苦苦收集整理的,她可不想它们最终的归宿是垃圾桶或者碎纸机。
杨鸣谦一言不发,站在入户门处等着,直到董嘉禾整理好东西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着。
夜已深了,城市的上空看不到太多的星星,老城区道路两旁的路灯掩在高耸的树中,只撒出昏黄的光影。
他们的影子交叠,又分开,又交叠,随着路灯摇摆不定。
杨鸣谦低头扫过董嘉禾的头顶,什么都看不清,他似乎从来也没有看清过。
开车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他没理会董嘉禾要绕道去公司楼下取车的话,径直将她送到家。
这套大平层位于繁华的市中心,是何之仪当年和董明安吵架时的临时居所,随手买下的房子,她只来住过少数几次。
董嘉禾成年后,董明安就将房子过户到了她名下。
已经半夜两点多,她随便在浴室里冲洗了一下,躺在床上,脑子里还是刚刚杨鸣谦咄咄逼人的样子。
宽大的房子每到夜里就显得格外安静与空旷,不知道是哪个房间的窗子没有关好,董嘉禾的耳边还能听到风与玻璃的缝隙碰撞发出的嗡鸣声。
她惯常地失眠了。
杨鸣谦将董嘉禾送回家,直接回了办公室。
凌晨三点,整座大厦几乎都暗下来了。他熟练地拨通值班保安的电话,将他唤来开门。来得大爷汲着一双凉拖鞋,身上披了件厚厚的军大衣,手里揣着个手电筒,步履缓慢地过来。
他先是那手电筒的余光晃了晃杨鸣谦的脸,转而又收回去,半夜里叫他开门的人里,十次有八次都是这个小伙。
“小伙子怎么今天还来加班,晚上不是跟女朋友走了吗?不会是闹别扭了吧。”
大爷嘴里嘟囔着,从兜里掏出门禁卡,给杨鸣谦开门。
杨鸣谦没吱声,就听见大爷继续说:“那小姑娘从下午就一直在大厅里守着,硬是等你等到了大半夜,小姑娘嘛,还是要多哄哄,不要成天惦记着上班。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光上班没用。”
大爷动作熟练地替他开了门,“行了,进去吧。”
杨鸣谦将一盒香烟递过去,“麻烦您了。”
大爷熟练地伸手接过,“快去吧。”,转身缓慢地往休息室走去,嘴里还哼着“咿咿呀呀”的调子。
和谦和的合作因为上次与杨鸣谦的不欢而散而被彻底搁置下来。
董嘉禾的工作一下子被打乱了节奏,仿佛前面突然多了一堵无形的墙,将她的工作隔开,一点儿也推不下去。
于思广刚刚接受完调查回来,时不时地就拉上一堆人开会,次次都有董嘉禾。
“嘉禾啊,我早就和你说过,做事儿不能心急。你才刚毕业没几年,还是要多锻炼,工作上遇到难处随时找我,都是一家人,别见外。”
会议结束后,于思广趁着办公室里的人还没走,意味深长地拉着董嘉禾说话。
“于总,最近工作是有点忙,但我上大学的时候就跟着爸爸做过项目,还算熟悉。要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自然会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