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信总有一天要出人头地,早晚而已。可是她还不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游戏通关难度不是“难”,而是“难于登天”。
段执不清楚丁思渺到底打算怎样报复蒋清风,但就现在的情势来看,丁思渺准备的,也许远远不够。
“这里边的水太深,快和你女朋友说一声,让她别蹚了,老老实实毕业再说。”
“她已经蹚了。”段执看着朋友,脸上浮现出一点苦涩又骄傲的笑意:“为了你曾经想做却没做到的事。”
chapter49
刘胥年前的最后一项工作是发出去那篇对段执的专访,段执年轻形象好,身上光环多,因此作为作者,刘胥对这篇文章的流量寄予厚望——毕竟主任说了,流量就是目标,生存就是方向。
现在是个纸媒日薄西山的年代,同行纷纷试水转型,家里余粮丰厚的瞄准电子刊,快要饿死的直接下场,向短视频领域冲锋。
刘胥他们社背靠公家,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勒紧裤腰带,但是内部体制改革也让员工人人自危。放在以前,像刘胥这样的青年才俊,入职就能有个编制,端稳铁饭碗,但是现在不同了,他入职快三年,仍旧连编制的门槛都没摸着。
部门领导偷偷暗示刘胥,新来的应届生学历比你还好,你现在是前有狼后有虎,再不抓紧机会升,就永远别想升上去了。
可惜,目标是激昂的,工作是狼狈的。
社里新创的刊物名叫《新新青年》,定位年轻群体,主要展示社会各界优秀年轻人的风采,创刊以来,发行半年,总销量还没超过5000册,印厂越来越懒得配合。
这一期打样时,刘胥指着封面上段执的照片说:“你看,人家长这样,不比那些时尚杂志的明星差什么,多招年轻人喜欢,这期肯定能卖爆,能不能先加一千册?”
对接的印厂工作人员表示:十动然拒。
刘胥颇受打击,幸好,这套《新新青年》同时还在发行电子版,刘胥安慰自己,电子刊尽管一本仅售价5块,但是对读者来讲,购买门槛也低,只要总量上去了,不怕不出成绩。
然而,令他心灰意冷的是,电子刊也卖得不怎么样。
《新新青年》的整体销量一路走低,终于在这个严酷的冬天,达到了冰点,电子刊年前上线,春节快结束时,统共卖出去176本,赚的钱还不够弥补那天他请段执喝的咖啡。
刘胥看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曲线陷入了沉默,推断起《新新青年》的停刊日期,显而易见的是,刊物一旦停掉,自己这个主要负责人也将迎来彻底的边缘化。
山重水复疑无路,但,朝什么方向努力才能等到柳暗花明呢?
窗外的鞭炮声又在催促着他,马不停蹄地奔向新一年。
他是越来越讨厌过年了。
盯着窗外绽放的烟花,刘胥的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坚定,仿佛在这短短的几分钟里,他为什么事下定了决心似的。
丁思渺睁开眼的时候,飞机已经在降落了,说来也好笑——她在家里的这些天睡得还不如飞机上打个盹。
原因无他,父母吵架,越到节假日越是吵得起劲。
母亲埋怨父亲当初没想着给女儿多准备一套房产,一心盯着更大的生意,现在可好,赔了个干干净净,想给快毕业的丁思渺凑个首付都拿不出钱。
父亲高声反驳说,2010年的时候北京房子均价也才两万块出头,谁能想到后来涨那么疯,那时候股票和房子让你选,你他妈的不也是选股票吗?
母亲急了,瞪眼说:“你跟他妈他妈呢?我妈不是你妈?”
父亲骂道:“胡搅蛮缠。”
俩人隔着饭桌互喷,丁思渺把碗筷一推,头也不回地走了。
临出发前的晚上,母亲推开房间门,进来看着正收拾行李箱的丁思渺,有许多话堆在胸口,却不知道从哪句开始,想要上手帮忙,更不知道从何处插手,干脆坐在床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姿势好像个犯错的小学生。
丁思渺喊了声妈,头也不抬地静静道:“我租房也能生活。”
母亲忍了几秒,没忍住,眼泪簌簌而落,撇开头去,边擦边说:“我是看你过的太辛苦了。”
丁思渺手上动作一顿,笑了声,抬头看着妈妈说:“没有人的生活是容易的。”
“都怪爸妈,当初要是再聪明一点,你往后的路也好走的多……”
“我现在的路也不错,崎岖迤逦,风光无限好。”
“我和你爸说过多少次,叫他该收手时收手,不好那么意气用事的,非不听……”
“好了。”丁思渺眉头一皱,耐心告罄,合上行李箱,弯腰拉拉链,“这种事说再多次又有什么意义?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其实……并非全部为我吧?别老扯我的名义,我真的无所谓,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离婚,我支持你们分开。”
母亲被她堵得哑口无言,好像突然间发现了女儿的另一面。
冷淡的、不近人情的一面。
离别在即,却不欢而散。丁思渺第二天一大早去机场时,母女俩还在怄气,丁思渺坐在父亲的副驾,也没什么话说,干脆头一歪,补起了觉。
机场候机的间隙里,她掀开沉重的眼皮看了看微信,昨天半夜母亲发来好几条长长的消息,控诉她作为女儿是怎样忽视自己这位家庭主妇的付出,质问她怎么能随便说出要父母离婚这样的话。
丁思渺草草扫了一眼,没看完,又把手机塞回兜里。
此刻飞机落地,她手机从飞行模式调回来,又开始新一轮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