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宁看她似乎真的有些恼怒了,再想想此事对他来说也的确是微不足道,更何况这程南到时候能不能成长的起来,要多久才成长的起来,这都是未知数呢,他何必杞人忧天?
于是他最终还是爽快的点了头,“那好吧,这回就帮你一回。”
唐兮松了一口气,“那就这么说定了,等你要启程的时候就让程南一同回去。”
解决了程南的事情,唐兮心中一块大石头也落了地,她为程南和上官宇做的已经足够多了,也足够报答他们两人当初不顾生死带她离京的恩情,接下来还是要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俗话说的好,人不找麻烦,麻烦也要来找你,唐兮在家过了没几天的安逸日子,麻烦就找上门来了。
燕宁紧皱着眉头对她说道,“蒋子重今日又送了帖子过来,邀你我过府一叙。”
一听到蒋子重的名字,唐兮就觉得头疼,“这蒋子重一天上蹦下跳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劲儿,看来凤烈一天不收拾他,他就一天难受!”
“他也请了厉风和厉玲珑,我们怎么办?去还是不去?”
听到厉风的名字,唐兮眼睛眯了眯,“去吧,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也不知道厉风还要在这里待多久,与其这样处处避着,倒不如正面对上。”
而且……蒋子重这个搅屎棍,她也得想办法别让他再蹦跶了,虽说这三个附属国也顶多再待半个月就要回去了,但是看着他这上蹿下跳的模样她就生气,估摸着这会儿凤烈也很看不上他,到时候自己坑他,凤烈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
想了想,她对燕宁道,“你回个帖子,就说咱们总被蒋子重他们招待也颇有些过意不去,倒不如这回换我们做东,地点嘛……”她眯了眯眼睛,“就定在北湖好了,湖上泛舟,颇有情调不是么?”
燕宁不晓得唐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看她那眯着眼睛的模样也知道没再想什么好事,而且她说的也对,与其被动倒不如主动,于是他当下另人给其余三个人各自回了帖子,日期就定在后天。
齐御风没有意见是在意料之中,出乎唐兮意外的是蒋子重和厉风也完全没有反对,一口答应了下来,她摸了摸下巴,看来蒋子重这会儿是彻底和厉风搅到了一起去,就是不知这是他盛古的意思还是他一个人的意思?不过这种国事她也插不上手,另外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凤烈也不瞎,肯定已经有谱了,她就只管怼蒋子重一个人就是了。
心里有了大概的想法,唐兮低调的出了门,一路朝着丞相府去了。
也不知道霍谨言对下人们都说了什么,总之唐兮没遭到任何阻拦,就一路被领去了会客厅。
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和熟悉的人,唐兮一时间还有些感怀,坐了一会儿霍谨言没等来,倒是等到了晏清,晏清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心中也是五味陈杂,“唐姑娘近来可好?”
白露闻言皱了皱眉,直接开口道,“这是我大乾的公主,不是什么唐姑娘。”
唐兮摆了摆手,“白露,无碍,晏清……是信的过的人。”她的身份瞒得住别人,可丞相府上这几个熟悉的人却是瞒不过的,她也没想瞒,想着,她又对白露道,“白露,你先出去等着吧,我与晏总管叙个旧。”
对于唐兮时不时支开她们的行为,白露这会儿已经习惯了,不过皇上说了,这些小事无碍,只是对于大事上盯紧即可,换句话说,只要唐兮还在按计划接近凤烈,她想做点别的什么小手脚,皇上也懒的多管。
所以白露倒是没有任何反抗,福了福身子就出去了。
会客厅里只剩下唐兮和晏清,唐兮这才笑了笑,“晏总管别来无恙。”
晏清温和的笑了一下,“我是别来无恙,不过没想到唐姑娘再回来却全然换了个身份。”
对于晏清这说不上是讽刺还是只是叙旧的话,唐兮不置可否,淡淡问道,“霍谨言呢?”
晏清微微一滞,“唐姑娘这上位者的气势倒是已经全然练出来了。”说完才道,“我正是过来告知唐姑娘,大人之前出门了,不过大人吩咐过,若是姑娘过来不必拦着,派人去找他即可,想来不需要多久大人就会回来了,还要请唐姑娘多等片刻。”
晏清这一口一个唐姑娘的,唐兮到底没办法再忽视了,何况霍谨言不在家,她还不知要对着晏清多久,光是装傻也够累的,于是她轻笑了一声,“晏管事对我,似乎怨言颇深啊。”
晏清顿了顿,脸上温和的笑似乎收了一点,“不敢,唐姑娘如今是大乾的公主,岂是我这样的身份能够随便有怨言的?”
唐兮抿了一口茶,“晏管事此番不就是为了说些什么才来的么?这会儿再矫情可就不像你了。”
晏清脸上的笑彻底没了,他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我只是忽然不确定要不要说了。”他脸上划过一丝嘲讽之色,“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始终为大人愤愤不平,然而大人却始终毫无怨言……尤其今日再见唐姑娘,姑娘一脸漠然,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让我顿时有些犹豫起来……那些话,说与不说,或许已经没有了意义?”
唐兮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晏管事一眼,只是垂眸看着脚下的地板,“愤愤不平?因为我换了个高高在上的身份么?还是因为我从前追着霍谨言跑,而如今却换了霍谨言追着我跑,你们就觉得不公平了?”
她的声音明明很轻,晏清却显然语气中怒意更胜了,“难道姑娘不该为诈死逃离京城一事感到抱歉么?”
唐兮挑了挑唇,“若我没记错,我已经留了足够的线索告诉霍谨言我没死……这件事若是真说起来,我更对不起的该是陆铮吧?安远侯还没来这般指责我,晏管事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委屈?”
晏清一下被她气笑了,“你就是这般想的?呵……大人在知道你那房子着火,而你身处其中的时候,大人差点就冲进火海了!若不是影一及时将人打晕了,大人如今还不知道会不会这般完好的站在这里由你折磨!”
唐兮拿着茶杯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原来……唐兮的死也会给他这么大的触动么?还是……只是那火海刺激了他,让他回想起了凤兮的死而冲动起来?
唐兮也知道,这样自己和自己较劲挺没劲的,只是她只要一想起,褪去了一切光环的自己,小心翼翼喜欢着霍谨言的自己,曾被他视而不见,曾被他无情的推向陆铮,她心中就总有那么一个疙瘩无法释怀,即使后来知道了真相的霍谨言对自己那么情深义重,可当初那个无情的他却还始终深深印在她的脑海。
她不知道自己和凤兮究竟还是不是一个人?她没有办法将霍谨言对凤兮的爱全然看成是对如今的自己的爱,换句话说,她无法将唐兮和凤兮当做一个人,即使……她们有着同样的灵魂。
晏清的话还在继续,“我从未看过大人如此失态的模样,人虽然还活着,可身上却死气沉沉,如同死了一般!直到他发现了你留下的破绽……直到他确信你还没死,他身上那死气才渐渐退散。”
他冷笑了一声,“而你,造成这一切的你居然没有丝毫的愧疚感么?你知不知道你的离开让大人多伤心?我常常看到他去你的房间一坐就是半日,他在思念谁,你难道不清楚么?”
唐兮倏然抬头,“够了!晏清,你不是不知道你家大人心里的人是谁!就算别人不清楚,可你这个贴身的管家定然知道他院子里那个小木屋下面供奉的人是谁!”
晏清顿了一下,抿紧了唇,“可她已经死了……难道我们大人,就没有再喜欢上别人的资格了么?唐兮,人人都看的出来大人对你有多特别,而你如今却要拿着一个死人来做挡箭牌了么?”
“呵……”唐兮扯了扯嘴角,“特别?”回想起过去她骗霍谨言自己是凤兮妹妹的谎话,她喃喃道,“也只是有些特别而已吧。”没人比她更清楚那些特别来源于何处。
“晏清,既然你看的出霍谨言对我的特别,想必也定然看的出我当初对他的感情吧?可你也看到了他是如何将我推给陆铮的,既然如此,我不过是收回了那份感情,又有什么不可?”她面色淡淡的看向晏清,“这世上没有这么霸道的道理吧?不喜欢我,我却非得一直喜欢他么?”
晏清看着她,面色复杂,“……既然你知道大人曾经心里住的是谁,那你也该知道那人在他心里住了多少年,在她死去没多久的时候,他突然喜欢上了别人……你觉得大人能够轻易接受么?不过,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罢了。”
“大人想必快回来了,我今日就言尽于此,唐姑娘若对大人还有一丝怜惜,不妨好好想清楚我之前说的话。”晏清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会客厅里只剩下了唐兮一个人,唐兮一个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有几分清冷孤寂。
不敢面对么……他对唐兮,真的有过一点爱意么?
曾经她在大乾的时候想过,就这样算了吧,跟霍谨言坦白自己的身份,然后快快乐乐的在一起不好么?后来因为自己身中剧毒,她又对自己说,就这样算了吧,她和霍谨言已经不可能了。
每一次似乎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让她去忽略了心中的那一点芥蒂,直到今日晏清的话,才终于让她明白,原来……芥蒂一直都在,从未彻底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