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大公子的脸色更差了,全没了之前那股子愤恨的模样,变得谨慎小心了起来,压着声说:“这算哪门子运气……胡浩源当真没了?”
傅长熙道:“你爹没和你说么?清早我便派人过来传话了。”
尹大公子摇头,他看上去像憋了一口气,看了傅长熙好几眼,最后也没有再出声说点什么。
涂希希看在眼里,心想,傅长熙简直是恶徒,无差别攻击人啊,埋尸案证据确凿。尹大公子刚稳下来的心绪,给他说得气都顺不过来了。
想想被折腾了两日的自己,她不由得暗道尹大公子也着实有点可怜。
尹贤卿在堂上候着,见傅长熙跨步进来,忙起身客气寒暄:“小侯爷,许久不见,风采依旧啊。”
傅长熙弓腰行礼,一改之前对尹大公子的姿态,生疏道:“尹尚书,下官清早叨扰,还望海涵。”
尹贤卿直觉自己热脸贴了冷屁股,不太自在地看了他几眼,侧头和自家儿子说:“去,让人将茶点送上来。”
涂希希亦步亦趋地跟在傅长熙身后,仔细打量着这位礼部尚书。在今天之前,她从未见过这个人,对他的了解不过就是昨日在案卷上提到了寥寥几句。
尹尚书是个非常重视礼节之人,凡事看黄历几乎是他必做的功课。他们从门口一路过来,不管是林园摆布,还是家中风水,哪怕是她这种毫无兴趣之人也觉出了期间讲究。
在她来看,这位尚书与其说是个官,更像个走火入魔的风水师。
尹贤卿拦住随手要坐的傅长熙,将人带到另一边说:“小侯爷来之前,我特地为你看了一回风水,坐这个位置,今日办事绝对畅通无阻。”
傅长熙笑看着他,却不肯坐了。
“那下官还是站着说话好了。”
尹贤卿一顿,当即道:“这可不好,哪有站着说话之理,不合礼数。”说着,就要将傅长熙按坐下去。
哪知傅长熙全不吃这套,站着原地纹丝不动。
尹贤卿一个文弱中年,憋了一张通红的脸,对着满面笑容的傅长熙愣是不知道怎么办。
傅长熙道:“下官一会着急要去一趟京畿防卫营见我老师。有要事在身,没法陪尚书大人玩礼数。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下官进来之时已和大公子说过了。”
尹贤卿诧异看向门口,颇有些不知所措。
“那……”
傅长熙拱手行礼,说:“下官这就告辞。尚书大人若是有想法,我在这里留了人,您一会让他将话转告于我便好。”
傅长熙快步到了门口,听到呼喊声。回头见尹尚书一副全然忘记礼数的模样小跑过来。
“小侯爷,稍等,稍等片刻。”
傅长熙站定,长身玉立般地回头对上尹贤卿,看得涂希希不由得心想,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那尹大公子颇为文弱,大约是因为酒色缠身的缘故,气色和傅长熙比起来差了一个天地。
尹贤卿眼光一向不差,不可能看不出来期间差距。
他放缓了脚步,恢复了有礼的模样,踱步到傅长熙面前,说:“小侯爷。关于胡浩源之事,我一会会将相关情形详述一份,呈送到您手上。不过,介于您接下来要去军备处。我便知会您一声,胡浩源之所以能升任侍郎,全是因为您叔叔的身侧的陈世友举荐缘故。”
傅长熙似乎并不意外,他点头道:“多谢尚书大人。下官告辞。”
阴湿之人
涂希希很是意外,她没想到这案子查来查去,竟然查到了傅长熙熟人头上。她想起之前傅长熙在听到秦茂提到防卫营办事处的时候,似乎显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但是案子面前没有人情。想要破案,任何个人情感都要摒除在外。先前刘奇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
对于这种人际关系,涂希希一向不放在眼里。不过她不在意,并不代表别人不在意。
等在马车上的秦茂见他们回来了,当即问道:“大人,防卫营是您叔叔的地盘吧。”
涂希希歪了秦茂一眼,心说好直接——换成应明远和她可能一个字都不会提。
傅长熙端坐在最里面,淡漠回道:“他常年在外,和我不亲。再说查案是大理寺职责,无须看我面子。”
秦茂似乎有些为难,说:“可这不是面子的问题吧,人家是京畿防卫营统领,他若是一句话,我等小喽啰只怕是动都不敢。”
涂希希心道确实麻烦。
京畿防卫营统领乃是当今圣上直接管辖,若是人家大统领一句话说不配合你们查案,哪怕是傅长熙端出小侯爷的身份也不管用吧。
这么一说,之前傅长熙神色有异,莫非就是因为这一层关系?
俗话说官大一级压死人,别说傅长熙还是人家的晚辈,话说轻了不好,重了伤和气。她寻思了半晌,说:“不然,我来问?”
傅长熙嗤笑了声说:“你问什么?”
涂希希心想她可以牺牲自己唱红脸,狐假虎威这种事也不难做,要是对方不配合,她还可以拿命案压人家。
反正人家也不是她亲戚。
“我来问话,万一人家不配合,我可以拿命案压他。”
秦茂很是意外,他瞪着涂希希看了半晌,说:“不对啊,殊途。你什么时候转性了。以往这种时候不都是你先打退堂鼓的吗?”
涂希希:“……”有这回事吗?这话好似应明远也说过了。可她明明记得殊途在案子上还是挺积极出主意的性子啊,随便未必是好主意就是了。
傅长熙一路绷着脸,这会忽然脸色缓了下来,他笑着扫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