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得知后,不发一言,只是悬笔停在纸上好一会才恢复如常,继续书写。
过了几日,南星来告诉罗纨之,苍鸣已经离开建康。
罗纨之拨算珠的手顿住。
虽然苍鸣有心害她,但对待谢三郎可是忠心耿耿,竭诚尽节。
谢三郎惩戒他,无非是因为他没有听从自己的命令,自作主张,与她也没有多大干系。
不过苍鸣肯认错道歉,说明还是个性子直率的人,至于他为何要针对她,这个缘由却还没有被人深挖。
罗纨之却不得不防备。
平日里,她偶尔朝清歌、素心打听,得知老夫人身边的人都是谢家最“金贵”的人,因为老夫人极为护短,所以这些人背靠大树好乘凉,哪怕私底下做了些不干不净的坏事,也很少有人敢闹到台面上,就怕弄不好反被咬。
罗纨之虽有怀疑的人选,可她毕竟没有证据,再加上身份委实尴尬,不好闹大。
若对方不再出手就此作罢,那她们还可以继续相安无事。
若是还要动她,她也不会坐以待毙。
酷暑凉夜,虫鸣阵阵。
适逢素心生辰,她们照例在谢家婢女所在的西下院里办了个小宴。
没有当值的婢女都赶来捧场,罗纨之不像清歌能言会道,可以帮忙招待,她穿着浅色直裾纱衫抱起琵琶,流畅的乐声如流水在她纤指上弹出,玉珠迸落,美妙动听。
朦胧的烛光笼在丝罩里,为她镀上一层温柔的柔光。
每个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她。
其实一开始谢府的婢女不太看得上这貌美的女郎,虽说是个世族女,但是生长在戈阳那种荒僻小地方,见识教养还不如大族婢,不过接触久了,她们也有了些改观。
这女郎还是有诸多优点的。
譬如她待人接物不卑不亢、遇事也知道虚心请教,还有这琵琶弹得动听,就是不通音律的人也会露出欣赏的神色。
“阿纨喝酒啊!”趁罗纨之放下琵琶休息的间隙,有个陌生的婢女坐到她身边,给她塞了酒杯,“反正你们扶光院里又不用当值,素心姐姐的好日子可得痛快痛快!”
“郎君们都爱喝酒,咱们这虽然不是什么好酒,可也是自己捡着好花、好粮酿的,香得很!你闻闻——”来人热情相劝。
罗纨之低头轻嗅,酒中果然带着一股浓烈花香,只是略略刺鼻。
黄衣婢女掩唇在她耳边娇笑,指给她看道:“你看那边带宝叶钗的岑娘子,她在老夫人身边长大,听说老夫人几次想把她给三郎没成功,她以前对素心可妒忌着呢!当然,现在又妒忌罗娘子你啦!”
罗纨之望了过去,那位穿着桃夭纱双裙的清丽女郎不知道是不是也听见了婢女的声音,正好朝她们的方向看来一眼,不过仅仅一下,她就高傲地率先转过脸。
“郎君是什么人,即便是皇室的公主郡主都不看在眼里,更何况一个小小奴婢,偏生有人不信邪,非要去试,你说可不可笑?”
这婢女话中有话,似乎在讽那位芩娘子,又好似在指着别人。
“要我说,人各有命,应该认清自己的身份,石头就是石头,不是玉石,再怎么打磨也高贵不起来……”
罗纨之垂眼目视自己倒映在杯子路的身影,嘴角抿起一股倔强。
石头好歹比玉硬,两者相撞,还不知道谁先碎!
罗纨之抬头朝陌生婢女弯唇一笑,“有的人好歹还愿意打磨,总好过一些人甘于平庸,又怕别人打磨成功吧?”
黄衣婢女没料到对方巧舌如簧,讨了个没趣,哼了声起身就走。
罗纨之把她拿来的酒悄无声息倒在脚边的地上,花香四溢。
在这之后,又凑上来几个眼生的婢女。
她们带着酒劝罗纨之喝,自己也喝,还都喝得满脸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