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你忙你的。”周瑞霞离开客厅前,还是说了他一句,“这件事已经被搞砸了,不要有第二次。”
巨大的悲伤袭来时,求生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进化本能。
丧葬仪式的作用兴许是让至亲无法一心沉浸在悲伤中,不得不忙碌起来,将精力放在繁琐的流程上。甚至是细枝末节的地方都要去考虑一番。遇上亲友众多的家庭,还得考虑人情的往来。
要把一场丧事办得体面而盛大,前往吊唁的人越多、身份地位越高,是在证明着子女的孝顺、家庭的兴旺。没了的那个人,倒像是显得没那么重要。
可以说这是攀比与虚荣,但这些人性的欲望。即使听起来糟糕,也许都要比无尽头与解法的绝望来得好。
睡了很长的一觉,许嘉茗醒来后恍如隔世。想了一遍,不得不再一次接受这个现实。是不是以后每一次醒来,她都要再次确认下,自己没有了爸爸。
昨天她跟陈岩说,不想活了。可是,连选择死亡都要有巨大的勇气,她没有这个勇气。说出口的死,是一种威胁,想要威胁爸爸,幻想着他能出现挽留她。
可是,她不能再当小孩了,她必须要长大了。她不能任性地抛下一切什么都不管,不能让旁人帮她做所有事。
她要为爸爸办一场体面的葬礼。
许嘉茗开了灯,手机被放在了床头充电,应该是他帮她的。但他并不在身旁,不知去了哪儿。
洗漱过后,她出房间时,他正提了生煎回来。
许嘉茗已经时间混乱,看了手机才知道今天是周二,“你今天不上班吗?”
陈岩将生煎放到桌上,这样不哭、像是一切恢复到正常的她,其实是刻意压制着,但他没有说什么,“不忙,我会在这陪你。”
生煎是刚出锅的,许嘉茗咬下第一口咀嚼时,生煎已经没有了记忆中的美味,甚至都没有李姨做的好吃。
陈岩将豆腐脑递到她面前,“觉得油腻就不要吃了,吃点清淡的。”
许嘉茗忍住了落泪的冲动,抬头看了他,“陈岩,谢谢你。”
谢谢你,我有过一个很愉快的假期;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能来陪我。
“我们之间,不用讲这种话。”陈岩并不想听到她讲这种话,抽了张纸巾给她,“嘴边有油渣,擦一下。”
“好。”许嘉茗接过纸巾,“我这两天有很多事,可能……”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她知道此时的自己想要有他在这陪着她。但有些场合,她一个人去就好,他并不方便出现。
“你别管我,忙你的,有事喊我就行。”
她没有下意识说谢谢,也不再问是否会浪费你的时间。
许嘉茗同周卓一起回了家,不一会儿严国华也赶来与他们商讨细节。
告别仪式定在了后天,严国华问是否需要对老板的旧友打电话邀请,许嘉茗说不用,就将告别仪式的消息发出去就好。她不介意世态炎凉,不想来就不要来,来了她就当是真心想悼念的。
奶奶的墓地,是爸爸当年买的一块地。已请了人过去修剪杂草,告别仪式后进行下葬。
一处处的采购与流程,严国华都向她确认了遍。爸爸在的时候风光,也不会因为最后一程的风波,就妨碍了后事的风光。一切都按着最高的规格来办,在花钱上并不吝惜。她说钱不够告诉我时,严国华摇了头,说钱的事,你不必操心。
许嘉茗没有问公司的事,她只是社会经验不多,没有天真到认为公司还能存在,还能给她。即使剩下一些边角,她不想、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碰。
事情讨论完,严国华离开后,周卓也很快就要离开去机场接机。他的父母从美国赶了回来,要来送爸爸离开。
这样的恩情,以前欠下时,她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孩,让爸爸来还就好。可如今爸爸没了,自己一无所有,她不知道能还他们什么。
许嘉茗送周卓出门,“你把他们送到酒店安定下来,不用过来管我了,我晚上过去跟叔叔阿姨一起吃饭。”
“不急,他们还要倒时差,明天再说吧。你男朋友一会儿来接你吗?”
“对,我打电话给他就行。”
周卓看着她,还是多问了句,“回国的消息,你告诉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