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道白光从脑海中闪过。昨晚临睡前,刘若东跟我说,酒店后面不远处那片连绵起伏的山峦,据说刚刚被批复为国家森林公园,环境特别好,绝对原生态。因为远离市区的缘故,几乎没什么人,他来之前就做了攻略,建议我们离开前上去看看风景。
那眉飞色舞的样子仿佛还在眼前,没想到现在却……我鼻根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懊悔的情绪如同海浪一样翻涌而上。
一辆环卫车从远处缓缓驶了过来,昏黄路灯的光影被连成了一片。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我拉了拉帽檐,迅速低下头,拉起箱子转身就朝着山的方向走去。
公园是开放式的,除了一座可有可无的牌坊,四周并没有围起来。牌坊周身挂着着明亮的灯串,映得它愈发鲜亮,朱红的颜色应该刷了没多久,即便在几十米外,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油漆味儿。
犹豫了片刻,我还是转向了旁边小路,一是怕遇到值班的工作人员,二是担心有摄像头。将茂盛的灌木杂草踩在脚下,我咬紧牙关,双手拖着箱子,气喘吁吁地往大山深处走。
远一点,再远一点……
上山的路满是荆棘,视线又模糊不清,走了好久好久,我感觉自己几乎要虚脱了,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片稍微平缓的密林。
这里的植被很茂密,那些两个人都合抱不过来的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抬眼望去,天空被密密匝匝的枝叶遮得严丝合缝,环顾左右,除了虫鸣就是偶尔一声鸟叫,连个鬼影都见不到。
就这吧。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把箱子上的指纹擦干净,然后脱下风衣垫在手上,拉起行李箱上的提手,用尽全力扔到了灌木丛深处。箱子翻滚了几下,被一棵老松树拦住了去路,颤了几下,就一动也不动了。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长吁一口气,慢慢摘下帽子,心中又是酸涩又是难过,呆呆地站了好长时间,才深深地鞠了个躬,嘴里念叨着:“东哥,对不住了。”
随后,我把风衣连同棒球帽卷在一起,扔下了山崖。
六点二十分,我重新回到了酒店房间。
地板上残留的血迹已经干了,我擦了好久才弄干净,起码肉眼完全看不出来了。当确认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完毕后,我又把刘若东的床重新铺好,为了不露出破绽,还特意弄乱了些。一切收拾妥当,我终于坐了下来喘口气,屁股一挨到椅子,才发现腿软得厉害。
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床,我突然想放声大哭,难过自责忐忑害怕……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在身体里上上下下翻腾。
我不是故意的。
真不是故意的!
明明就是平平无奇的出差,为什么会变成莫名其妙的凶杀?
万一被抓,我都说不清动机……
不,我不会被抓的!
这种想法刚一冒头,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仔细查看现场是否还有什么纰漏。床边那只白色的一次性拖鞋吸引了我的注意。
另外一只呢?
我记得那上面似乎沾了血。
而眼前这只,干干净净,就像新的一样。
哪去了?那只沾了血的拖鞋哪去了?
我疯了一样寻找,打开所有抽屉柜子,趴在地板上往床下看,窗帘来来回回拉了几次,甚至把床单全都拽了下来……
没有,什么都没有。
刚刚褪去的冷汗又重新冒了上来,这个房间不过十几平米,它总不会平白无故消失了吧!
我喘着粗气,如雷的心跳声敲打着每一根脆弱的神经,闭上眼睛努力回忆,尽量不放过曾经发生过的每一个细节。
突然,一个画面跳了出来。
我用刘若东的床单擦地上的血渍来着,染血的拖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被卷进了箱子。这个猜想让我顿时慌了。要知道,那双拖鞋我穿过,里面或多或少会留下皮屑。如果它和刘若东的尸体同时被发现,只要通过dna检测,我就死定了。
想到这,我坐不住了。无论如何要再回去一趟,把拖鞋拿回来,否则功亏一篑。
我“腾”地一下弹了起来,正打算开门出去,突然窗外一道白光闪过,隆隆的雷声紧随其后,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巨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势如瓢泼。
只犹豫了片刻,我还是冲了出去。
和危在旦夕的性命相比,下雨又算得了什么?
真死诈亡
“先生,门口有伞。”凌晨值班睡觉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前台换成了一个穿着制服的年轻女人,见我两手空空匆匆往外走,高声提醒道,“现在外面雨很大。”
“哦……好……”我身上一僵,及时停下了脚步,转头对她笑了笑,然后走到墙边的收纳桶旁,比较了好一会,才抽出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看起来就像一个不慌不忙十分挑剔的住客。推开门前还不忘说一句,“谢谢你。”
外面能见度极低,虽然现在是早上七点多钟,天却沉得像傍晚一样,比我凌晨出去那会还要黑。怒吼着的磅礴之雨形成了天然的水幕,穿透云层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塑料布,放眼望去,到处都灰突突的。
这对我而言,实在太有利了。就算被监控拍到,也看不清脸。
于是,这一回我放弃了泥泞的小路,直接选择了崭新的柏油盘山路。路面被冲刷得异常干净,雨水汇聚成千百条“小溪”奔涌而下。虽然一个人也没有,但我下意识还是压低了伞面,根据之前的记忆,仔细观察周边环境,终于找到了那片繁茂的灌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