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个俗人。
忘情,忘我,忘知,忘天下,但终究忘不了生死。
可惜,宋萌萌并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奇迹发生。
“ok……”那个女人冷漠地应了一声,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三分钟后,一切结束。”
“啪嗒”一声,我听到有人开启了按键,随后耳边响起了“滴——滴——滴——”的声音,犹如进入倒计时的爆炸物,一下一下,锋利尖锐,全都戳到了我绝望的心上。
时间一秒一秒地艰难前行,每一下都像是柔软稚嫩的脚掌踩在刀尖上,鲜血淋漓。
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恐惧将我一点点裹挟,心就像断了线的风筝,直线下沉。黑暗中似乎潜伏着各种不知名的危险,随着越来越急促的“滴滴”声,正在悄悄向我靠近。
它们以匍匐的姿态,低头塌腰,脚步轻巧又沉稳,宛如机敏的猎豹,眼神凌厉,露出闪着寒光的獠牙……
等等……寒光……为什么会看到寒光?
我现在不是处于绝对的黑暗中吗?
那些微弱的光,是从哪儿来的?又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误以为在极度困境中出现了幻觉,我使劲揉了揉眼睛,试图让自己看清楚一点。
没错,浓墨一般的空间中确实多了不少斑点。它们像是从肉眼看不见的孔洞中钻进来的,一开始只是稀稀拉拉的几颗,到后来成团成片地涌入,数量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
而我则变成了一块巨大的人形磁石,将这些凭空出现的光斑慢慢吸引过来。
难道是……要苏醒了?
想到这种可能,我的心脏忍不住震颤,重生的喜悦战胜了濒死的恐惧。
看来,在死亡来临时,指望被救不如自救,电影电视剧里演的那些也不是没有道理。面对深度昏迷的病人,医生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能不能醒来,要看他自己的意志力。
眼前漂浮的这些东西,恐怕就是我的“意志力”吧!
只有到了死亡的边缘,才能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眼眶一热,泪水涌了上来,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它们其中的一颗,可那些调皮的小家伙上下翻飞,动如脱兔,根本就触碰不到。
成千上万的光斑渐渐在我身边围成了一个圈,所有的黑暗都被光明所驱散,我觉得周身暖洋洋的,恐惧寒冷孤单无助……各种负面情绪全都消失殆尽。
整个人渐渐漂浮起来,那扰人的“嘀嘀”声听起来也变得悦耳了许多。
醒了,马上就要醒了。
一想到那个冷漠女医生大惊失色的样子,我心情好极了,嘴角忍不住上扬。没想到吧?宋智程就是有这个本事,被你这个庸医宣判“死刑”后,还能活过来。
至于刘若东……
想到他刚刚说的“放弃”,毫无回旋余地,甚至连一丝犹豫和恳求都没有,我不由心里一滞。
这么多年的兄弟、好友、同学、同事……他就这么巴不得我死?
灭顶之灾
机械的“嘀嘀”声,并没有因为光斑的出现而停止,它就像上了轨道的列车,行驶在辽阔无垠的荒野上,忠实地执行着追逐落日的任务。
我瞪大了双眼,内心无比焦虑,既盼着这响声赶紧结束,又害怕它真的结束。
毕竟,重返人世间只是猜测,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还是个未知数。
我紧张地观察着四周的变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唯恐哪一个环节出现了问题,游走在悬崖边缘的生命就彻底终结了。
无形中,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分分秒秒都变得无比缓慢,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眨眼时每一根睫毛遭受的阻力。
用现在比较时髦的话来讲,无色无味无形的空气,此刻在我的触感中,颗粒度明显。
煎熬了好一会儿,我发现除了那些浮游在身边的光斑依旧在不知疲倦地上下翻飞之外,周围并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记得刚刚那个女医生说过,三分钟,三分钟后一切就都结束了。
因为被黑暗所困囿,我完全失去了对时空的判断能力,根本无法确定还有多久才到三分钟。
未知,从来都是最令人恐惧的。
一想到这个,我突然又慌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不能在三分钟内醒过来,就算有“意志力”的加持,我也依旧会死去?
求生的本能让我开始拼命挣扎,可惜身体悬浮在空中,根本用不上力,只能胡乱挥动着手脚。
终于,原本相对稳定的光圈开始波动起来,规则的椭圆形被混乱的气流冲出个缺口,一些光斑如同碎钻一样,被缓缓推开,散落得到处都是。
就在我精疲力尽,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没想到那些被冲散的光斑就像是被一块无形的磁石所吸引,又执拗地重新聚拢,迅速将缺口“补”好,甚至比之前还要更紧密。
看着那愈发璀璨的光明,我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它们要干什么?它们就这么不死不活地围着我,到底要干什么!
我愤怒地挥起了拳头,企图用暴力手段将它们驱散,但没有用,这些顽皮的家伙就像是在和我玩猫鼠游戏,如果光斑像人一样有表情的话,我甚至能想象得出它们哂笑的模样。
“嘀——”
正在这时,倒计时突然拉长了尾音,那尖锐的声音瞬间刺透耳膜。我心里一惊,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三分钟到了。
浑身的汗毛全都站了起来,如同钢针一样硬挺,每个细胞都进入了“战斗”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