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你还热衷于跟我讨论晦涩的哲学问题,这点倒是一点儿也没变。”熟悉的口气瞬间将我带回以前,想起我俩在公司时的种种,嬉笑打骂毫无嫌隙,那些共同经历过的一切,迷迷糊糊又出现在眼前,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我一直都没变,变的是你。”刘若东的面目在烟雾中不甚分明,字字句句却清晰地敲打着我的耳廓,他盯着我看了一会,视线转向不知名的远方,“如果能重来一次的话,我一定要换个活法……”
“别做那些无谓的假设了,徒增伤感。”我摇了摇头,“经过这么多事,我就想跟顾雅好好过日子,看着萌萌平平安安长大,再无所求。”
“还是那句话,人不会一直走运的。”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定定地看着我,“当然,也不会一直梦想成真。”
说完,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刘若东就转身向远方走去,我半晌才纳过闷来,他的意思是……
“喂!你把话说清楚……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最后这句话,如同恶毒的诅咒,让我心神不宁。但刘若东并没有回头,甚至连迟疑一下都没有,径直向云深处走去,我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刘若东,你给我站住!”
没想到刚迈出一步,只觉得脚下的云层像是塌陷了一般,以摧古拉朽之势迅速向下坠。
事发突然,我完全没有防备,双手徒劳地在空气中乱抓了两下,就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从云上直直跌了下去。
狂烈的风呼呼吹过,刮得脸生疼,冷飕飕地直往骨头缝里钻。
强烈的失重感让我手足无措,眼看那些细如微尘的?钢筋水泥建筑越来越近,我害怕极了,唯恐摔个粉身碎骨,下意识就蜷起身体,双手抱头,希望能保全性命。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
大脑仿佛从未如此清晰过,只凭肉眼就能迅速测量出异常准确的距离。
周边浮现出一些半透明的人和物,我惊愕地望过去,发现有些面孔似乎似曾相识,不远处影影绰绰的那两个……不是我爸我妈吗?
可惜,下降的速度实在太快,还未待看清,他们的脸就一闪而过。
与其说我是从高空坠落,不如说更像是乘风破浪。在天地之间,空气变成一片汪洋,而我则仿似一叶孤舟,正在被一股无名的力量牵引,被迫进行着从此岸到彼岸的惊险旅程。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没有想象中的疼,反而是软绵绵的触感。
过了好一会,我才慢慢睁开眼睛,懵懂地看向四周。
窗户大敞四开,白色的纱质窗帘被吹得猎猎作响,朦胧的天光倾泻而入。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只穿了t恤短裤,被子则团成一团,被扔到了一边。
原来是个梦!我终于清醒了过来。
难怪这么冷!原来没关窗。
我们这所城市的四季并不分明,每年这个月份,都是三十几度的高温。没想到今年刚一入秋,温度就降得这么厉害,这种情况,可是头一回见。
我正想起身去关窗,突然发现身边空荡荡的,看来顾雅早就起来了,应该是在厨房准备早餐。
想起昨晚的激情缠绵,我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最寻常的日子往往是最美好的,让人轻而易举就能得到满足。
就在这时,房门的把手突然轻响了一下,应该是顾雅。
我顿时起了玩心,重新躺好,紧紧闭上眼睛,打算吓唬吓唬她。
“吱呀”一声,门开了,我听到了踢踏踢踏的脚步声还有衣物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随后有个人走到了床边,俯身拉过被子,帮我细心盖好。
我一动也不敢动,唯恐被看出破绽。
就在她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我猛地睁开眼,一下子弹坐了起来,也许是用力过猛的原因,只觉得眼前一阵发花。
“哎呀妈呀!”对方果然被吓了一跳,低喊了出来,“你这是干嘛,吓死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音,我心中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
顾雅平时说话软软糯糯的,每句话的尾音总喜欢微微上扬,而眼前这个,明显更爽利干脆,嗓音更扎实厚重,听起来年纪不小了。
闭上眼睛深吸两口气,那股心悸的感觉总算过去了,我忙不迭地睁开眼,却发现床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齐耳短发,大概五十多岁的模样。
其实也不能完全算陌生,那眉眼有几分顾雅的影子,但鼻子以下,又完全不像,难道是她家里的长辈?什么时候来的?
想起自己还躺在床上衣冠不整,我立刻将被子拉到了下巴,满脸警惕地问:“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里?”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题,女人瞪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尖,“你不记得我是谁吗?”
“奇怪,我为什么要记得?”我皱了皱眉头,这种场景下和陌生人对话实在是件很别扭的事,“你到底是干什么的?私闯民宅可是犯法的。”
女人定定地看着我,那抹惊愕逐渐转为无奈和悲伤,她微微叹了口气,别过头去,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透明的小盒子:“该吃药了。”
这似曾相识的台词,让我心中警铃大作,顾不得避嫌,我掀开被子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别乱来,你再不走的话,我可要报警了!”
“真让人头疼……又忘了……”女人对我的威胁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取出一颗药,连着一杯水一起递了过来,“爸,估计这药又得加量了,不然病是好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