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眼一抹黑,但还是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空落落的,让人瘆得慌。
我拼命地挥动着手臂,希望能摸到些什么,哪怕是一堵冷冰冰的墙,也能暂时得到一丝慰藉。但双手在虚无中划拉了半天,依旧什么也没有。
我想大喊几声,希望借助声音的力量壮胆,但那些字句刚滚上舌尖,就完全被黑暗吞噬,连一点渣滓都没剩下。
我努力瞪大眼睛,眼珠子几乎都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由于太过用力的缘故,眼角处冒出几点金光,不过那簇希望之火只维持了片刻,就又消失不见了。
如同被一种奇怪的物质紧紧包裹,它桎梏着我的身体,却又不限制我的行动,同时还切断了一切与外部的联系,将我困在一个孤岛上。
内心煎熬,意识清醒,肉体挣扎,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该不会是……死了吧?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念头,犹如突然按下了暂停键,我身体一僵,下意识就放弃了所有的徒劳无功。
所有的场景就像放电影一样,在脑海中一帧帧闪现。
在天颐园见到了和顾雅长得一模一样的孟春玲,然后宋萌萌将我带到了墓地,门口那个保安说上个月我来过,还摔断了腿,接着就是看到了墓碑上那张陌生的照片……
对,就是那张照片!
恍惚间,我记得当时自己的情绪异常激动,不小心踩上了一洼水,脚下一滑,重重地向前摔倒。额头撞在坚硬冰冷的墓碑上,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溅在那块纯净的黑色花岗岩上,也浸染了白色的菊花……
再然后……然后就来到了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
想到这,我倒吸了一口冷气,巨大的恐惧感兜头而下。
死了?
我真的……死了?
我就这么……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虽然人生混乱不堪颠三倒四,但我依旧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
我开始大喊大叫,上蹿下跳,试图冲突这层桎梏,但耳边却什么也听不到。如果有人能看到这一幕的话,肯定会觉得很好笑。此时的我,就像是一个最优秀最卖力的默剧演员,将歇斯底里表现在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上,但偏偏就是不能发出一丝声音。
第一次,我感觉到了“安静”的可怕。明明应该是让人心安的、舒服的、闲适的力量,但此时此刻,却处处都透露着诡异无常。
发了好一阵疯,我终于感觉到精疲力尽。整个人瘫在那里,急促地喘息着,犹如一只困兽,无望地、沮丧地四处打量,虽然“打量”本身并没有任何意义。
难道人死了,真的会去到另外一个未知的空间?
如果这是黄泉路,为什么没有孟婆奈何桥?
如果这是阎王殿,为什么没有牛头马面?
如果这是……
头疼。
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程序员,以我在人世间的知识储备,根本无法判断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连是死是活,都确定不了。
“差不多了吧?”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钻进了耳朵里。
我心里一惊,是刘若东。
顾不得多想,我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拼命挥动双手,使劲儿大喊,视线无所着落,只能四处乱看:“我在这,在这,救命啊!救救我!”
“还差最后一点。”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响起,很陌生。我停止了一切折腾,侧耳分辨。她的声调没什么起伏,冷静得有些过分,“放心,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会兑现的……”
“那……那只是一方面……”刘若东好像有什么顾忌,说话吞吞吐吐的,停顿了片刻,他清了清嗓子,才又恢复了平时的口气,“还要记得,有些关键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动。”
“知道知道……你都说过多少遍了?”女人有点不耐烦,“怎么?信不过我?”
“不是那个意思。”不知道两人是什么关系,我总觉得刘若东在对方面前仿佛矮了一节,话里话外都是在委曲求全,“我只是提醒,那些严重的后果,不是吓唬你的。谨慎一点,也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为了我的安全?”女人似乎有些不屑,冷笑道,“别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少摆出那种高高在上的嘴脸,你要搞清楚,现在谁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好,各取所需,是各取所需……”像是被女人戳中了痛点,刘若东很沮丧,好半天才接着说,“那宋智程……”
没头没脑的对话听的人稀里糊涂,突然捕捉到自己的名字,我的眼前顿时亮起一束光,可接下来他们说的话,却瞬间又将我打回了可怕的地狱里。
“已经尽力了。”
就是这几个字,我突然意识到女人很有可能是个医生,而我则处于昏迷中,此时正在被抢救,因此才会出现意识清晰,却无法和外界沟通的状况,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好……”刘若东回答得很痛快,“放弃。”
如同被一记重锤砸中,耳边嗡嗡作响,太阳穴闷闷的疼,我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每一根汗毛都直挺挺地站立着,状如尖针。
刘若东什么意思?
他想放弃?
他有什么资格放弃?
他以为他是谁?说不抢救就不抢救了?凭什么这么草率地决定我的生死?
危急时刻,我想到了宋萌萌。她是我的女儿,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现在只有她,才能将我从死亡线上拉回去。
“宋萌萌,你在哪?别放弃,千万别放弃!”双手拢在嘴边,我用尽全力嘶吼,也不管外界的人能不能听到。虽然生活一团糟,但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强烈的求生欲如同海啸爆发,一旦起势就绝无后退的可能,“我还活着,还活着!救命,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