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点了点头,假装没有半点怀疑,完全顺着她的意思。不管云霞阿姨是青大的元老,还是孟春玲的母亲,在我眼中,她只是一个渐渐走向衰老的长辈,糊涂健忘,颠三倒四,“我会联系孟春玲的,您放心。”
果然,云霞阿姨长吁一口气,笑纹爬上了脸庞,像是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好,那就好……我先去忙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头发花白,脚步蹒跚,我有些怅然,既有对云霞阿姨的怜悯,也有对发生在自己身上故事的唏嘘。
学生们几乎全都去上课了,校园里空无一人。
我从兜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支衔在唇上,轻薄的烟雾氤氲了忽明忽灭的火光,凤凰花清淡雅致的香气也适时钻进了鼻腔,尼古丁和鲜活的自然气息混在一起,散发出不可言说的奇异味道,顿时让我颓然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母校之行并不是一无所获的。
想到这,我狠狠吸了两口烟,随后将剩下的半支碾灭,是时候找孟春玲好好谈谈了。
“你说什么?”
找到孟春玲的时候,她正在乌烟瘴气的酒吧里,和一个染着一头黄毛的男人跳贴面舞,穿着暴露的身体在迷乱的灯光中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烟气酒气还有荷尔蒙的味道,将我团团包围,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犹如一把铁锤,震得心脏一阵阵紧缩。
这时,我才体会到大学校园的清静有多么难能可贵,要不人家怎么叫象牙塔呢?
“那个……”看她醉眼朦胧的样子,应该喝了不少,加上此时嘈杂的环境,我只能提高了嗓门,简洁扼要地问了一句,“你和我是大学同学吗?咱俩以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同学?以前?”她身体疯狂地摇晃着,像停不下来的电动马达,眼神上下飘忽不定,一边嘿嘿笑,一边无意识地重复着我的话,“以前怎么回事?以前……哈哈……我怎么知道……”
“你他妈谁啊?”也许是不满正在酝酿着的暧昧情绪被打断,孟春玲身边的黄毛张口就骂,眉眼间带着明显的不耐烦,他使劲啐了我一口,出言不逊,“懂点规矩不?泡妞一边去,她今晚归我!”
也许是为了宣示临时主权,男人说完后,就把孟春玲拉进怀里,捏起她的下巴使劲啃了两下,然后还故意在丰满的胸前狠狠拧了两把,脸上尽是轻浮孟浪。
似乎眼前的女人不是女伴,而是一个可任他拿捏的玩物。
孟春玲确实醉得厉害,被当众轻薄不仅没恼火,还嘿嘿笑个不停,像个欲求不满的花痴。
不用想,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过来。”虽然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但从刘校长和云霞阿姨那得知和孟春玲的过往之后,再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我不可能放任不管。就算没有男女之情的纠葛,仅仅是同学情谊,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如此对待。我一伸手直接将孟春玲拉了过来,动作果断,随后挡在她身前,微微扬起下巴,对那个心怀不轨的男人说,“滚!”
“傻x,也不瞧瞧这什么地方,还玩英雄救美那一套!”黄毛没想到我会硬刚,顿时觉得被驳了面子,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脸色暗了下来,“大家你情我愿,少管闲事!”
“什么你情我愿?”孟春玲已经坚持不住了,身体不停地往下滑,我只能一边架住她一边继续这场“战斗”,“她喝得亲妈都不认识了,你这是趁人之危。”
“呵呵,还趁人之危?”黄毛冷笑了一声,“我就趁人之危,怎么了?你是警察啊,管那么宽?”
说着,他挥起拳头就要欺身而上。
打架我倒不怕,就是被孟春玲这个人形挂件死死缠着,实在施展不开手脚。
眼看对方来势汹汹,我只能抬起脚重重踹向他的关键部位。
男人之间的战斗,约定俗成,这种下三路的招数是令人不齿的。
不过没办法,我必须速战速决,先把孟春玲带走。
刚刚还令人厌恶的音乐声此时成为了最好的遮掩利器,那男人的惨叫声刚一出口就被巨大的音浪吞没,整个人像只虾米一样迅速蜷缩,又骂又跳,痛苦不堪。
趁此机会,我拖起孟春玲就往外跑,一出来正好一辆出租车停在面前,直接开门钻了上去。
“喝酒……怎么不喝酒了?”孟春玲依旧不清醒,她眯着眼睛抱着我的手臂,嘟着嘴一脸不满,“笑笑,那么严肃干嘛?”
两人一旦单独相处,还离得如此近,刚刚那些勇气一下子都跑到爪哇国去了,我又开始不自在,正打算把她的手拽下去,余光突然瞥到那白皙手腕上的陈年疤痕。
“她曾经为你割腕自杀。”云霞阿姨的话在耳边响起。
抬起的手臂悬在空中,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什么也没做,又讪讪地落下了。
“咦?你怎么跟宋智程长得一模一样?”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孟春玲瞪大了眼睛,双手扳过我的脑袋,仔细打量,嘴中喃喃着,“不会的……宋智程不会出现的,他永远都不会喜欢我……”
说完,她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落寞,整个人也缩到角落里,双臂紧紧抱住自己,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独自舔舐着伤口。
“孟……春玲……”那一瞬间,我觉得很抱歉,虽然不知道以前发生过什么,但害一个女孩子如此伤心,总不应该无动于衷,“对不起,如果我曾经做过什么……实在对不起……”
她没有搭理我,只是望着车窗外发呆,鼻头红红的,眼角也有些湿润,像是要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