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个声音,如出谷的黄莺响了进来:“难道见了贵妃就要行跪礼吗?父亲,我们不如回去吧,这中原的礼节实在让人头疼。”
一个威严里含着慈祥的声音呵斥:“雅玛,别乱说话,这是中原的规矩。咱们不兴这个,你别担心。”
被称作雅玛的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脸上还是一团稚气,身量却已经比秦可儿还要高上一点儿。
她穿着一件蒙古的传统袍子,颜色是鲜亮的橙黄。领口滚了一圈皮毛,秦可儿觉得像名贵的紫貂。
整件袍子绣着相当繁复的花样,却不是天罡皇朝常见的那种牡丹花卉,却是一双展着翅的大雕。
不过,她的满头青丝,编成了上百根小辫子,每一根辫子上都缀着一颗明珠,看成色,像是产自乌苏江的东珠。
中间一根发辫略粗,发尾系着两条彩带,美丽非凡。
最漂亮的是她的眼睛,明亮夺目,闪闪生辉。
“原来是鄂伦汗到了!唷,小公主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不知道谁有福份得到她的青睐呢!朕有二子,正宜婚娶的年龄,不妨让小公主自个儿挑夫婿吧!”
秦可儿听得目瞪口呆,从来不知道皇帝还有这样豪爽的一面。
他和鄂伦汗互相拍肩的模样,简直像是同一个种族的人。
秦可儿看到一团热闹,连忙悄悄地把脚步后移,溜之大吉去了。
走到自己的营帐门前,只看到绿仪一脸焦急地团团乱转。她看来看去,就是没有朝秦可儿的方向看,右脚跺了两跺:“怎么这么倒霉,偏摊上这么一位惯爱闯祸的主子!”
秦可儿扁了扁嘴:“跟着我,你很倒霉吗?”
绿仪飞快地车转身子:“啊,主子,你可回来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和姐姐两个找疯了,没有找着主子,连姐姐都急得坐不住,到处找人去了。”
秦可儿看她的急促不似作假,想到自己没有等着人来便策马平川,心里多少有些歉疚,连忙放缓了脸色:“好绿仪,是我不好,不该一时贪图新鲜,就骑了马乱跑。不生气了吧?”
绿仪“扑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这种主子,跟个奴婢赔礼,也不怕人笑话!”
秦可儿笑嘻嘻地说:“别人笑话打什么紧?只要紫莞和绿仪两位姐姐不生气就好了。”
绿仪又好气又好笑,指着秦可儿身上已经看不出颜色的云缎宫装:“这是怎么回事?”
“换你去骑马,也一般变成这样!”秦可儿不等她再说,先一步闪进营帐,“绿仪,你差个人去告诉紫莞,不要再到处乱找了。”
“是,主子。”绿仪这声回答,倒是响亮又规矩。
秦可儿自己换了衣服,才发现自己的服装果然都是差不多的样子,宽袖窄袍,倒是衬得衣带当风,却不适合骑马。
心里暗自发愁,明天要是再这么“嘶啦”一下,大庭广众,这个人可就丢得大了。
这时已经有小太监过来传了皇帝的口谕:“请婕妤主子往金帐,大伙儿热闹热闹。”
这可不像是皇帝平时说出来的话,到了草原,仿佛连性子都开朗了起来。
秦可儿听到紫莞的声音,知道她回来了,忍不住高兴地探出了头:“紫莞,你回来了?”
紫莞板下了脸,不理不睬。
秦可儿只能再赔一次笑脸,央求她的谅解。
紫莞却不像绿仪这么好应付,一张脸仍然拉得比马脸还长:“主子是奴婢们的主子,要怎样就怎样,奴婢们不过是劳碌命罢了。”
绿仪在一边掩着嘴笑,看向秦可儿的目光,分明含着幸灾乐祸。
秦可儿有点犯难,紫莞却收了兵:“主子快去主帐吧,往后…要是主子再这么着,奴婢和绿仪两个还不如直接找块豆腐先撞死,免得到时候被杖责至死,真是高兴的么?”
秦可儿立刻闭上了嘴,绿仪忍笑推了推紫莞:“姐姐,你也太拿乔了。主子都已经赔小心,你还不放过主子啊!”
女人的决斗
紫莞叹了口气:“还不是怕主子在这里遭了暗算么?难道主子以为离了宫,就万事大吉了吗?这里的小手段,比宫里只多不少。宫里好歹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这里可是荒郊野岭的,在哪儿动个手脚,就是皇上真想查都不容易。”
她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数落得起劲,到头来却还是忙着把秦可儿穿得有些凌乱的地方,一样样的整平。
大帐里正歌舞升平,鼓点激越。
原来是仲山汗带来的一群儿郎,赤着上身在跳舞。
男子们的舞,不比舞女,没有柔媚的身段和妩媚的眼神。他们跳的,是热血沸腾的舞蹈,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这才是草原!
秦可儿赞叹了一声,忽然发现正中间站位的那个,正是仲山汗自己。只不过,他衣饰完整,可是舞蹈的节奏,却跳得有板有眼,显然是整个舞蹈的中心。
十几个儿郎,动作整齐划一,每一动手一抬腿,无不张显着力量。
秦可儿看得入神,猛不防听到皇帝不悦的哼声。
“婕妤妹妹莫不是看中了这些蒙古儿郎?”司徒贵妃用宫扇掩着唇,笑容满面的样子,仿佛只是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秦可儿猛然醒觉,却并不慌乱,脸色平静地说:“妹妹并非是看人,而是看舞。”
“哦?”皇帝轻描淡写地问,“可儿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这个舞,倒跟可儿耍的差不多”秦可儿小声嘀咕着,声量只有身边的皇帝能够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