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莞静静地站立着,脸色平静:“主子,营帐里的那日,奴婢听到三皇子和主子主话了。”
“啊?”秦可儿惊骇地瞪着她。到底不是在自己的宫里,帐筵的隔音效果又不如厚重的木板门,果然还是露出馅!这可怎么办?如果被皇帝知道,三皇子怕是要从此被赶出角逐帝位的行列了。
紫莞平静地说道:“那日子夜,奴婢吃坏了肚子,起夜起得勤了些,便听到主子那里有说话声。只不过,奴婢一直烂在肚子里。”
“嗯,我明白。幸好只是你听见了,你又是个知道好歹轻重的,若不然”秦可儿点了点头,不敢看她。
自以为做得严密,却忘了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只是奴婢不明白,主子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之前也不认识什么皇亲贵戚,什么时候开始的?”紫莞叹息着问。较之年过半百的皇帝来说,年轻英俊的三皇子,自然对秦可儿更有杀伤力。毕竟,她是如此的年轻!
“也不关三皇子的事,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的,进来的时候,哪里知道会是这样。便是拿我当个粗使丫环,我也就认了命。我是被我爹卖了,连拐带骗才进宫的。当时,我还以为皇上是什么黄员外呢,要知道他是皇帝,打死我也不进来。”
紫莞愕然:“为什么?”
难道黄员外比皇帝的地位更高吗?居然还有人舍皇帝而取员外的?
“员外嘛…我原来的打算,是找机会逃走的。一个员外家里。就算有几个护院,总能觑准了机会。谁知道进了宫,我哪儿能逃得出去呀!”秦可儿懊恼地嘟起了嘴。
紫莞纵然惊骇,这时候听了她孩子气般的话,也忍不住啼笑皆非。原来,她当初就范,竟是打的这个主意。
其实,秦可儿当时的打算还有好几样呢,她本身会功夫的,总想着解决一个员外。还不是轻轻松松?压根儿没有想到,会一直泥潭深陷,被关在笼中。
“原来…我说呢。你并不爱慕虚荣,也不见讨好皇上,怎么会进宫来的!这个宫里,人人都削尖了脑袋要承宠,偏是主子特立独行。回回见了皇上总是借口推脱。”
“没办法,我老爹”秦可儿摊了摊手,虽想故意玩笑,眸子还是一黯,“他把我给卖了银子,去找我娘了。”
她颓然地低下了头。心里充满了挫败的感觉。虽然一直以来,她都强颜欢笑,其实总觉得自己只是被遗弃的流浪狗。抱着自暴自弃的想法。
幸好遇到了三皇子,在心头揭开了最美好的一页。也因此,他在她的心头,份量便格外的沉。
“不管主子原先是怎么想的,如今却注定只能想着皇上一个人。”紫莞板起脸来。郑重地交代,“往后…忘了三皇子罢!”
“我又不想记起他。只是…在宫里,真像是坐牢似的。兴许,还不如坐牢呢,至少不用防着这个,防着那个,一坐到底,大不了就把牢底坐穿,也就罢了。”
紫莞哭笑不得:“主子,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不知有多少好人家的女儿,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宫呢,你倒还不乐意!”
“那就让别人进来呀!我又不是顶漂亮的,又不是顶温柔的,也不是…总之,我看后宫里的这些嫔妃,个个都是拔尖儿的,我就不明白了,皇上干嘛非要把我诓进来!”
“因为皇上吃怪了山珍海味,猛然见到萝卜青菜,便觉得新鲜了。主子回回的推脱,可并不算高明,皇上却一再容忍,就是因为主子对于皇上来说,是最特别的。”
“特别?”
“是,这特别两字,正是最吸引皇上的地方。主子,往后别再意气了,既然是皇上的女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和谁有牵扯的。更遑论…还占着大义名份,哪怕太阳从西边儿出来,都不可能的。”
秦可儿失魂落魄地坐在榻上,紫莞这番剖析,把她心头那点淡薄的希望,也给抽得空了。
“咦,主子怎么了?”绿仪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三个青瓷盖碗,一阵馥郁的香气,从空气中飘出来,格外引人的食欲。
可是,秦可儿却全没了胃口。
“主子刚刚大方完了,这会儿正在后悔着呢!”紫莞笑着打圆场。
秦可儿白了她一眼,这种借口也能找出来?幸好绿仪是个马大哈,这才会随随便便就能被搪塞住。
果然,绿仪毫不怀疑,还扇风点火:“可不是么?依着奴婢啊,就是不该这么便宜司徒贵妃。至不济,也推到别的殿去,没得让她白捡个便宜。若是推给洪妃,更让她们狗咬狗,弄个一嘴毛去!”
“吃亏才是占便宜!”秦可儿勉强打起精神,“再说,不管把皇上推到哪里,最终皇上还是会去司徒贵妃那儿的。”
“为什么?奴婢瞧着,皇上也不见得喜欢司徒贵妃。对了,那次司徒贵妃穿了一件蜀锦的红裙,皇上看着还板了脸呢,说什么太奢糜了!”
“皇上再有意见,这时候也得安抚着啊!”秦可儿伸了个懒腰,看着手里连一页都没有翻动的诗集,随手放在案上,“吃一点东西,就收拾了睡罢,这会儿也不早了。”
直到两个宫女收拾了相继出去,秦可儿才像浑身被抽去了力气似的,仰躺在床-上。
她自以为藏得最深的秘密,竟然还是被紫莞发现了。不知道…会不会有其他人知道,那可是…不光她被打入冷宫,甚或被白绫赐死,连三皇子,也会恶了皇上。他的那些雄心。可还有实现的可能?
她忧愁地瞪着天花板,翻来覆去地想着皇帝和三皇子的名字,却一筹莫展。看起来,情况还不算太糟,至少只有紫莞知道。她——可是值得信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