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抬头望月的时候,心里却总会现出一张清峻的脸。明明天天来往于,两人反倒没了见面的机会。
秦可儿叹了口气,她不知道盼着皇甫敬轩来干什么,是想要炫耀自己最近读的书么?还是想让他看一看,自己颇具功夫的卫夫人小楷?
她和他,也不过只是这样…
甩了甩头,秦可儿强迫自己把那张脸从自己的心底里驱逐出去,把皇帝特地送来的书,继续一本本的看下去。
有时候看不下去,便轻轻地读出来,勉强地继续翻下去。看到兴起的时候,提笔在书的边沿留下两行感想,倒也自得其乐。
天将亮的时候,黑墨色把苍穹渲染到了极致。
月亮沉了下去,北斗星也仿佛失去了亮度,暗沉沉地让人心里发慌。
从没有如此深切地感到,天地万物都罩在了一片哑然如死的沉寂里,这时候就分外地怀念贫民巷子里,此起彼伏的嘈杂声。
“在想我么?”忽然,窗口印出了一个人的影子。
秦可儿心跳如擂,委屈从心底里溢出来。她想要说“不是”,可是嘴唇翕合了一下,终究没有说出来。
其实,她的心思,皇甫敬轩大约早就把握十足。
“最近不方便来看你,怎么瘦了呢?”皇甫敬轩竟然自顾自地推开了轩窗,纵身跳了进来,浑然不顾,这是妃子的寝殿。
“现在难道就方便了吗?”秦可儿负着气反问。
“不方便。”皇甫敬轩很干脆地回答,在秦可儿几乎气结的时候,又柔声地加了一句,“可是,还是要来。”
秦可儿仍然低着头生闷气,也不知道是在气他,还是在气自己。
“在气我呢?”皇甫敬轩笑嘻嘻地握住了她的手,只觉得入掌一片润滑柔润,竟是舍不得放开。
“殿下前途一片光明,可儿有什么立场生殿下的气呢?”
皇甫敬轩“扑嗤”一笑,促狭地把脸凑到了她的颊前:“还说不气呢,这不明明就是在生气么?”
“那也不是生殿下的气,我是气这纱幔,气这墙壁,气这月亮,气这”
“是,气在这时候正门不走,却从窗户里跳进来的人!”皇甫敬轩接了下去,秦可儿仍然板着小脸,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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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别亦难
皇甫敬轩陪着说笑了一会儿,看到秦可儿始终不肯赏脸露齿一笑,也不由得恼了。
除了在父母和皇后三个跟前要让几分外,什么时候还对别人陪着小心了?对着秦可儿说了两叠好话,那也是看在她年纪小的份上,纵容了两分。
“这几日收敛着些,不要出去乱跑。若是有什么旨意下来,先顺着!”口气颇凶地交代了两句,便走回了窗户前面,原本很好的心情,一下子变得郁闷无比。
自己没事找事,好好儿地跑进来,倒是受她的气。
不过是个稍有些姿色的女孩子,外加言语活泼,行为率真,便真要让自己拿她当宝么?身边的女人,哪一个不是国色天香,只要他愿意!
“你…要走了么?”秦可儿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皇甫敬轩转回了头,看到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明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瞬间就从两腮滚落了两颗泪珠。
“你这是干什么,不是你不待见我的么?”皇甫敬轩皱着眉头,语气明显不善。
“我只是…气你这么久不来看人家,上回见面,又冷冰冰的”
皇甫敬轩悚然一惊,看向秦可儿的目光,便复杂了起来。
他三番两次寻隙来见她,其实倒有一半为的拉拢关系,做他的耳目,并非存心要对她动一颗凡心。谁知道长此以往,竟真的让她牵走了自己的喜怒哀乐,心里顿时彷徨起来。
“我得走了,一会儿天光大亮,被人发现便遭了!你得记着,不管什么旨意,都顺从了再说,不可逞强。”皇甫敬轩急忙转回头,不敢再听她的声音,匆匆忙忙地仍由窗户里穿出去,甚至没有再说两句安慰的话,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秦可儿扑到窗前,一时间心里转了百回。
一边想着他还是喜欢她的,不然也不至于特意来交代这几句话。一边又想着他到底是皇子,只不过使一点小性子,他便转头就走,想必在他的心里,自己也并不如何的重要。
竟是辗转反侧,再也无法成眠。
及至晨曦初透,才朦胧地有了一点睡意。被紫莞唤醒的时候,才扶着头起来,却觉得头重脚轻,刚沾到地上,就差点一个仆跌。
“主子昨夜着了凉么?”
“大概吧。”秦可儿叹了口气,早知道昨天就不赤脚站在地上,当时被气昏了头,竟是没有觉得凉。
在宫里不过两三个月,竟觉得身体比以前差了不止一成。从前即使寒冬腊月,也曾经赤足站在地上,也没这么娇贵的。
“奴婢唤了太医来瞧瞧罢。”紫莞一探手,只觉得额上如火烧起来一般地烫手,不由得急了。
“嗯。”秦可儿答应了一声,仍躺了回去,“我再躺一会儿,兴许发一声汗,便好了。”
这是她往常的老法子,却不知道在宫里,还管不管用。
太医拖拖拉拉,一早就去传的,到了黄昏才过来,而且还是一个生面孔。
“你是太医?”紫莞疑惑地问。眼前的这个太医朝服打扮的人,怎么看起来年轻得像是刚过弱冠?
“是,下官是新到太医院当差陈正来。”对方倒礼数十足,看紫莞的打扮,知道在晓清殿也是有些地位的,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