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哦不,今日凌晨才睡下,她是真的起不来。
葡萄盯着西洋钟,见略长的那?个指针走了半圈,便又迫不及待的去喊了主子,这下耿清宁没有借口了,只能打着呵欠任由?旁人伺候着穿衣裳。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片刻,耿清宁强打起精神,看见身上华丽的衣裳,又喊葡萄去开箱笼,拿里头那?件淡青色的旗袍。
葡萄记得那?件旗袍,是主子从府外带进来的旧物,朴素不说,有些地?方甚至有些微微泛白,像是荫的水迹一般。
二十大?板的伤刚养好不久,葡萄也不敢自作主张,磨磨蹭蹭的拿了旗袍过来,苦着脸见主子将旧衣裳上了身,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劝主子改变心意,就见于进忠从外面进来回禀说,钮钴禄格格刚从院门经过,再?不去,怕是有些晚了。
这下好了,不仅衣裳是旧的,连发式都只能梳个最?简单的,至于妆面,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耿清宁倒是挺满意的,这般不显眼,才是正正好。
天边才将将泛起鱼肚白,正院的偏厅已经?坐满了人,耿清宁刚到便有小丫头过来上茶、添茶。
别人都?是添水,只有耿清宁是上茶。
耿清宁并不以之为耻,咸鱼只要不迟到就行,早到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她甚至借着茶碗的遮挡,悄悄打量起屋内众人。
李侧福晋身穿银红色旗袍,愈发显得?她?艳若桃李。宋格格满身佛香,出尘飘渺人淡如菊。钮祜禄格格则是一身藕杏色旗袍,雪白一段酥臂套着红麝串子,衬的肌肤丰泽,别是一种风流态度。
耿清宁不禁暗自乍舌,早4的她?匆匆忙忙,而‘同事’不仅妆容精致,甚至还在领导办公室外面喝过一轮早茶了,她?们到底是几点起的床,还是说昨晚一直没?睡?
李侧福晋或许还因着之前的事情?不快,绷着一张俏脸不说话,只上下打量几眼耿清宁,见?她?穿着家常的旗袍,也?不曾特意?梳妆打扮,面上倒是满意?了两份,转而一心照顾怀里?的大格格。
大格格许是起来的太早,明显有些?不太精神的样子,只蔫蔫的咬着手?里?的点心,况且她?小小一个,怎能体会这屋子里?众人的心思。
宋格格被佛理浸透多年,面色不动?如山,只是数佛珠的速度慢了许多。
钮祜禄格格道行还是浅了些?,忍了又忍唇边还是带上了笑,只盼着四阿哥见?了她?这般蓬头垢面的模样,早早厌弃她?才好。
耿清宁困得?将手?臂支在桌上,似乎下一秒便要见?周公去了,要是能和别人说说话就好了。
但地位最高的李侧福晋都?不开口,剩下的几个格格自然不愿没?话找话,几个人相对无言的坐了好一会子,小宫女又过来添了一遍茶水,耿清宁一口气喝干,只盼着这浓茶能帮她?提神。
又坐了一刻钟的时间,才有人引着她?们去了正厅。
那里?,福晋正笑意?盈盈的服侍着四阿哥用早膳。
今日膳房肯定是下了功夫的,离得?远远的,耿清宁便闻到野鸭子汤的香味,也?或许是牛肉汤的味道,桌上几道清清爽爽的小炒,还有各式各样的包子糕饼,还看到了开花饽饽、羊奶饽饽、柿子饽饽等。
其实因为起个大早,耿清宁本来是无甚胃口的,但热气腾腾的香味袭来,她?不由得?就觉得?饿了,但此刻只能躲在人群最后面,边吸口水边吐槽,她?们这些?侍妾格格也?太没?人权了吧,四阿哥福晋吃着,而他们只能看着。
四阿哥让福晋坐下吃饭,福晋便随手?指了钮祜禄格格来伺候,二人又吃了小一刻钟,才放下筷子。
终于用完膳了,可以到发言阶段了吧,耿清宁忍着呵欠,盼着领导赶紧说完散会,她?好回去睡个回笼觉。
四阿哥拿着素白的面帕子擦嘴,慢条斯理的开口,“福晋,以后这府里?,辛苦你了”。
福晋温柔笑道,“不辛苦的,这是妾的本分,况且能为四爷分忧,高兴还来不及,怎会道辛苦”。
四阿哥满意?点头,又额外提了一句弘晖和大格格,见?福晋一一应下,没?有不妥帖的,便一撩袍角大步离开,至于身边这些?翘首期盼的莺莺燕燕,眼角都?未曾扫过。
耿清宁被这程序化的流程弄得?更?困了,趁着所有人都?未曾注意?的时候,用帕子挡住了嘴边的呵欠,又擦了擦眼角,拭掉因为刚才呵欠而挤出的眼泪。
四阿哥走路的脚步微不可见?的一顿,不过瞬息,又恢复如初,快步走向大门?,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稳稳的拉着黑楠木的马车,里?面桌上的茶水只能见?到微微的波澜。
四阿哥盯着淡蓝色的缂丝帘子,有些?微微出神,弘晖好像又有点咳嗽,大概是今日起的太早,受了些?凉气。大格格这么小一点,眼下一片青黑,无精打采的样子,李氏也?不知让她?多睡一会儿。
还有耿氏,昨夜定是哭了一整夜,他甚至都?看见?了她?衣裳上晕开的泪痕,以至于现下还有些?眼皮浮肿,不仅如此,刚才见?他走了,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掉泪,真是娇气的不得?了。
件件桩桩,哪件都?让人放心不下。
苏培盛一直盯着外面,马车走了好一会,又变换了几个方向,才看见?熟悉的面孔站在树下,几匹马正拴在树上,低头随意?捡些?嫩草吃,应该是到了约定的僻静处,才低声提醒眉头紧锁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