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了半天车,终于在天擦黑的时候赶到了一处村庄里,一车人都面露喜色,有村庄就意味着有吃食有钱赚。被迫听了大半天废话的丛云深也有些小激动,心里琢磨着晚上应该可以大吃一顿了。
杂耍班子找了户农家住下。乡下人淳朴,知道他们没吃晚饭,特地熬了粥,烤了玉米饼子,热乎乎香喷喷。众人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立刻狼吞虎咽起来。一群人之中,何月明吃得最斯文。倒不是她不饿,一个原因是生来的修养,还有一个原因是丛山深不住在她耳边叨叨。
“这玩意儿能吃吗?简直就是喂猪的。”
“喂猪都不吃。”
“喂,你听见没?”
何月明不得不用意念耐心地跟他交流,劝他稍微再忍忍。但丛山深哪是这么好脾气的,发作道,“我不管,赶紧给老子烤根猪来,不然老子把这些人全吃了!”
何月明:……
这家伙以前一定是个混世魔头,作恶多端才被人封印的。
她心里想着,无可奈何地抬起头,打量了圈周围的人,大家对吃食都很满意,个个吃得头都不抬。何月明微微清了清嗓子,等众人看过来后,露出个略微腼腆的笑容。
“好久没沾荤腥了,不知怎么有点想吃烤猪。”
众人:……
这小子发什么神经呢,有的吃就算不错了,而且这桌饭菜还没要钱。烤猪多金贵啊,别说农户,连一般人家都舍不得吃。
何月明将众人神情收在眼底,慢吞吞地从里衣的袋子里掏出一张小额银票来,找到今晚的东道主,招待他们的农妇,客客气气地说,“大婶,能不能给我们整只烤猪?您看这些钱够吗?”
农妇从没见过这么大额的银票,不知所措道,“够了够了,还有多的,我没钱找给你。”
何月明笑道,“那劳烦您再整点鸡鸭什么的。”
钱班主与老赵不动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看不出这小子还挺有钱的,是头肥羊。何月明敏锐地察觉到两人的眼神,心里叹口气,行走在外财不露白的规矩她倒是懂,可是偏偏架不住有个胡搅蛮缠的丛山深啊。她担心这帮人会对自己动不轨心思,装作若无其事坐下,笑着说,“待会菜来了大家一起吃,就当是谢谢您们护送我到安和城。”
顿了顿,又说,“乡下条件简陋了点,只能将就招待大家。等到了城里,我再招待大家吃顿好的,另有重金酬谢。”
说到重金酬谢,何月明发现钱班主眼睛亮了亮,心里微微松口气。这样子说的话,想必在回到城里之前,这些人都不会暗地对自己下手了。她倒不是怕这些人想害死自己,而是担心这些人都变成丛山深的肚中餐。至少目前看上去,素芬翠芬两姐妹像是个单纯的,她不想残害无辜。
烤猪比较慢,但其他的菜陆陆续续上来,鸡鸭腊肉,香味诱人,杂耍班子一路风餐露宿,钱班主又是个抠门人,哪里吃过这么丰盛的菜,当即谁也顾不得客气,风卷残云狼吞虎咽,顷刻间干掉大半桌子。等到烤猪终于上来时,众人已经肚子圆鼓鼓,几乎快要干不动,但秉着不吃白不吃的心态,艰难地咀嚼着。
何月明本来还在担心丛山深要怎样进食才会不露出痕迹,谁知根本不用她担心,从右手臂的纹身上延伸出一根极细的藤丝,细得就跟蜘蛛丝一般,一般人肉眼根本难以看到。那藤丝插进猪肉中,很快将丰足的肉汁吸干榨净。众人不知其中玄机,见猪肉减少,都以为是别人吃得快,越发加快速度。唯有何月明吃得不紧不慢,样子斯斯文文,素芬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钱班主察觉到她的眼神,一时脸色变得十分不好。
吃饱喝足后,众人便回房休息。因农户家条件有限,只能腾出一间房,大通铺,男的睡左边,女的睡右边,钱班主睡在最中间。何月明现在是男人身份,被老t?赵挤到了通铺最里面。房间本就狭小潮湿,再裹上男人身上的汗臭味,别说丛山深,连她都受不了。忍了又忍后,何月明实在忍不住,起身讪笑道,“我不习惯这么多人一起睡,还是出去睡柴房吧。”
“寒冬腊月的,这个天气睡柴房得多冷啊。”
素芬忍不住出口劝了一句,却见钱班主狠狠瞪了自己一眼,顿时吓得不敢再说话。竹竿则小声嘀咕道,“嘁,大少爷就是金贵。”
何月明笑了笑,什么也不说,直接往门外走了。柴房就在隔壁,有些破败,四下漏风,发出呼呼的声响。在这滴水成冰的季节,何月明却并不怎么觉得冷,但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她拎了个火盆点燃,一边添柴一边煨烤着双手,沉沉想着自己的心事。丛山深也没吵她,估计自个儿睡着了。火焰噼噼剥剥地燃着,时不时爆出一声响,在夜里分外清脆。何月明渐渐开始有了困意,上下眼皮打架,正要合上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低低的呻吟。
她一个激灵醒过来,耳朵仔细捕捉着动静。那声音忽高忽低,原来是从隔壁传来。薄薄的木墙并不隔音,何月明找到一处裂缝,悄悄偷看,旋即吓了一跳。只见钱班主正压在素芬身上,身子起起伏伏,还压低了嗓子问,“岳明那小子就那么好看吗,你看得目不转睛的。”
素芬小声呻吟着,没说话。钱班主冷笑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什么,“翠芬最近终于来葵水了?”
素芬吓了一跳,赶紧说,“没,还没,她还小呢。”
语气中透露出一股哀求之意。
大约是钱班主动作得狠了,素芬声音不自觉拔高,自己都吓了一跳,赶紧压下去。何月明有些无语,照这样看来,素芬估计跟钱班主是一对,但平时相处完全看不出来两人的关系。她飞快移开眼睛,眼角余光恰好瞟见睡在旁边的竹竿偷眼瞧着,满脸都是垂涎,嘴里却还在装着打呼噜。
何月明不由皱了皱眉,她生来的环境跟这些江湖上讨生活的人不一样,觉得实在龌龊不堪,便悄手悄脚走回到火堆旁坐下,沉沉想着自己的心事,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第十二章
杂耍班子本打算第二天就支棱起台子表演节目,谁知一个个全部拉起了肚子来,你争我抢地挤厕所,实在等不及的就找个野地无人的地方解决了。说起来也怪昨晚吃得太多,这群人平时吃得朴素简单,突然之间大鱼大肉,肠子受不了就罢工了。
三天后,众人总算恢复了一些元气,便搭了个简易台子开始表演。表演的节目都是些何月明打小见惯的,比如是胸口碎大石、单掌断砖、金枪刺喉、下油锅等,看起来十分危险,但何月明从小跟着徐步青混,哪里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倒是山里面穷乡僻壤的,乡人们平常没见过,全部一窝蜂地涌来观看,热热闹闹的,好像过大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