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月就要乡试,家父要我专心读书,一听我那日没在书院,而是到了医馆,当我又是和谁玩儿,不分青红皂白就按着我好一顿打!”
闵婉摇头道:“不用功确实不该,但这家教未免也太严了,不也是为了瞧病来的么。”
戚思宽斜睨她一眼:“你这般脾性,若没有严父教养,何日才能成才?”
“戚伯伯教训得是。”庄达都认了,凭他一边卖乖一边卖惨,世交家族里就没有长辈不吃他甜言蜜语这一套,更不用说戚家,眼看戚家二老找不出他错漏,觉得似乎真怪罪他了的样子,他不禁得意。
“那,还是没说到你父亲怎就忽然要说亲了?”许恒问。
庄达心想不好,差点忘了这茬,灵机一动,说:“那就是挨打之后的事了,我皮开肉绽,堂姐心疼我,就说,那要不再找戚大夫给你悄悄?我说不可,心想这样子怎能让未来的丈人看见?”
“你别乱叫,我们可没答应你!”
远志就知道他要油嘴滑舌,却不想他成天丈人长丈人短的,害的人难为情。她匆匆低头,几乎不敢再听。
“是是是,三郎失言了。”
戚思宽皱眉打断:“行了,这段故事不用再说了。我且信你求亲之心诚,可方才你从进门到现在,一副油滑之相,这样的人,即便现在心诚也不代表未来也会心诚,我的女儿配得起一世一人心,你能拿得出什么回报她?”
在座几人,包括远志在内,都在等他的回答。
“我定会为戚姑娘考取功名!”
远志不为所动,反道:“功名是为你自己考,不是为了我。”
远志开口,庄达虽然高兴,可这话里又带冷意,他来不及灰心,却是要赶紧想一段更好的说辞,于是一身板正,坐直了,又道:“求亲之后我绝不纳妾,绝无偏房,只有她一人,白首到老,我有什么她便有什么,将来富贵是我与她一起的富贵,穷困她却不用同我分担同样的穷困。”
“你意思是,我们是那种不知恩义的人了?”闵婉驳道。
庄达站了起来,朝着远志行礼,郑重其事:“庄达绝非此意,然仔细想来,其实你我之间其实本无血脉缘分,都将夫妻比同林鸟,可我觉着,人并不是鸟,人生漫长、各有热望,最不该的就是强求,三郎今日以真心想换真情,都是出自我所愿,姑娘不答应便可回绝,可若我有朝一日不再是风光的庄三郎,再想要以夫妻之名强求戚姑娘共苦,岂不是一种自私自利么?”
庄达之前巴结了戚老老半天,其实都不足这席话来得有力、值得,戚思宽承认自己带着成见揣度庄达,以为他玩世不恭,什么真心假心,一概只能信三分,现在见庄达正经起来的样子倒是意外,没想到,他一副嬉皮笑脸的面目之下,还有一颗豁达敞亮的心。
远志低眉瞥见戚思宽在一旁,虽不语,却轻轻点着头,再见庄达,别人或许不知,可她却看得出他那自得之色,便知道他以为自己十拿九稳。她又不想顺他意,让他轻而易举:“这番话道理是不错,可说到底,也是你荣光你落魄,本也与我无关呀?”
庄达红了脸,闵婉见了以为是远志说话太过针锋相对,煞了他的面子。庄达一进门又是马屁又是下跪,被他们捉弄得也够了,远志再要言语上为难他,未免有点欺负人了。忙止住,将面前的茶杯递给远志:“替我换些热水来。”待远志走开,才对庄达说:“庄……达是吧?”
“是是,叫我三郎即可。”
“不管叫什么吧,你的心意呢,我们也都知道了,该说的呢,你也都说了,但毕竟是人生大事,庄家重教养,戚家也是,你说了不算,要父母说了才算,今日我们与你谈已不成规矩,也没有下次了。”
庄达怎会不知闵婉言外之意,不就是说要与庄家二老详谈的意思么?目光再落到戚思宽身上,好像也没有说不准的意思,这么说来,就是有一有二,有戏啊!庄达吃了颗定心丸,知道此刻再提别的要求,再要缠着说别的,只会坏事,连忙起身,伯伯伯母说长道短的要给戚家干活,哄得闵婉服服帖帖,麻利地收拾桌上茶杯茶壶,挤到厨房来,吓了远志一跳。
“你怎么进来了?”
“我见茶都喝完了,就收拾了送来。”庄达喜不自胜,别看他平时胆大心直,真要与远志相处,却又没刚才能言善辩了,只知望着眼前人,连一旁水壶开了都不知道。
远志被他看得难为情,水溢了出来,将小炉的火浇灭了,她呀的叫了一声,着急忙慌伸手就取,结果被烫了一下,一低头,庄达的手险些就要迎上来,将她握住,只是停在半空,都怕男女有别,也都羞臊不已。
远志将手藏在身后,庄达左顾右盼,想起这小炉还淹着呢,转而闷头帮忙,找了块白布就要吸桌上的水。
“那是擦手的!”远志叫住他,朝一旁努了努嘴:“抹布在那儿。”
庄达屁颠屁颠又换了块半脏的,他这人向来要干净,此时却一点都不在乎,乖乖在厨房当戚家的小厮,七尺男儿弯着腰笨手笨脚,远志看在眼里倒真有点好笑。
庄达一回头,见远志垂眸憋笑,如见西施,只觉顾盼神飞,见之忘俗。远志见庄达直勾勾盯着自己,收敛起笑容,换上冷冰冰的模样。
庄达如痴如醉,百爪挠心:“我见你几回,从没见你对我笑过。”
“谁对你笑了。”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笑起来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