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润希此刻却觉得自己的脚步变得好像很重很重,他试了几下才迈开步子,走在许敬亦身后,默默凝视着对方的背影。
许敬亦很高,目测应该接近一米九,风吹来,白衬衫贴着腰身,如同一座薄雾中若隐若现的山峦,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
在路过小瓦房时,许敬亦顿住了脚步,询问李润希,“这是你的住处?”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出来的,李润希一下子窘迫起来,脸颊发烫地承认,“是。”
许敬亦好像点了一下头,准备继续离开,但李润希不知怎么的,突然一下子冒出一句话,“你要不要看?”
话音刚落,立马反应过来的李润希整张脸都爆红了,疯了吧,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不要看不要答应,他只能默默在心中祈祷。
但许敬亦却收回了脚步,礼貌询问,“方便吗?”
“……”
李润希心头乱乱的,囫囵点了下头,率先走在前面,伸手摸向插销。
“啪嗒——”拉下电灯拉线,昏黄的灯光亮起。
李润希看着屋里的脏乱和穷酸,有一瞬间简直想转身把门一把关上,绝不让许敬亦看见分毫。
立在原地两秒,李润希吐出一口气,还是转身让开了位置。
也许许敬亦会惊讶,会感叹,会同情,反正李润希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一切。
但出乎预料的,许敬亦平静地四下打量了一眼,抬脚走了进来,说:“外面好热,我可以在这里躲躲阴凉吗?你的房间挺凉快的。”
这个破瓦房有一万个缺点,但是许敬亦现在找到了它唯一的优点。
李润希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这间瓦房用也不算是一无是处。
“你坐床上吧。”李润希快步走到小床边,把被子胡乱叠了一下,在这个还是泥巴地的瓦房里,也就这张小床看起来还算干净,能够招待许敬亦坐下了。
许敬亦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了。
李润希把电磁炉插上电,把水壶放上去烧水,一边说:“没有茶叶,开水可以吗?或者我过去店里拿点茶叶过来。”
“喝凉白开吧,热。”许敬亦说:“谢谢。”
李润希于是从盆里找了个干净的小碗,倒了一碗水递给许敬亦,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没有茶杯,碗是干净的。”
许敬亦接过来,仰头几口饮尽,吞咽声却几乎听不见。
“谢谢,很解渴。”
许敬亦喝完后站起来要把碗放回去,李润希连忙双手伸过去抢了,“我来就行,我也要喝。”
其实他就是不想让许敬亦去放碗,不想让许敬亦弯腰,毕竟盆里还有一个两个脏碗没有洗。
他不想被许敬亦发现。如今话说出口,李润希只好自己也倒了一碗水,倒完才想起这个碗是许敬亦用过的,一时间颇为尴尬。
但用余光偷偷瞄了瞄许敬亦,对方并没有看过来,于是李润希赶紧咕咚咕咚胡乱几下把水吞下肚。
在他放好碗后,许敬亦的声音恰时响起,“有复习吗?”
李润希望向许敬亦,发现对方正看着对面那张床上散落的几本书,上面明晃晃写着
高三(五)班李润希
“没有。”李润希老实地说。
“现在正是高三学子们最紧张的时刻。”许敬亦随手将书本拿起来,翻动几下,书本很新,几乎没有任何折痕,“你却整天在家帮忙,是你大伯他们要求的?”
张婶说过,李润希大伯他们有事没事总给李润希请假把人叫回来做事。
“我成绩也不好。”李润希看着自己崭新的书本,感到无地自容,资助自己读书的人就在眼前,可自己的书本却没有一点儿笔记。
唯一的字迹就是班级名字,还写得歪歪扭扭。
见许敬亦还在看书本上的名字,李润希感觉脚趾头都抓紧了,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其实……”
果然,许敬亦终于抬眼看了过来,等待着李润希的下一句。
“其实我一开始并不知道有人在资助我。”李润希走到许敬亦对面,坐上另一张床,两只手撑在身侧。
“准确来说,我是去年才知道的。”李润希低着头,只看着许敬亦的膝盖,两张床摆放得本来就近,许敬亦腿又长,因此两人对向而坐,腿离腿不过一拳距离。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肯定早就联系你阻止你继续给钱了。”
“一直瞒着你?”许敬亦问:“所以寄过来的东西也从没有到你手中。”
李润希点头,“所有东西都给我堂哥了,我以前根本不知道是寄给我的。”
是了,所有好东西都留给李旺了,李润希只有在一旁暗暗羡慕的份。
“他们本来不想给我读书的。”李润希垂着头,肩膀垮着,说话的语气却挺平静,仿佛那些遭遇不是自己经历的,甚至很短暂地扯了一下嘴角,“不过九年义务教育么,他们怕有人来调查。”
本来宋初翠两口子是不想管李润希的,他们也穷,还要多一张嘴,宋初翠是死活不愿意的。
不过有一次李壮志去镇上吃席,桌上听人说隔壁村谁谁家的孩子,穷得不得了读不起书了,家里勒着孩子回家放牛,老师不忍心,帮忙在网络上发布信息,得到了有钱人资助,日子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桌上其他人纷纷感慨那家人命好,现在好心人太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壮志记在了心头。
回来和宋初翠一商量,想着反正试一试也不亏什么,就把人接回了家,又花了点钱请了村里一个打工回来的年轻人帮忙拍照发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