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香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暗自发紧,面上?笑道:“还是婶母想得周到。话说起来,前两日侄媳历来用惯的府医告假还乡,侄媳正愁到哪再寻个牢靠的,不想今日婶母便替我了结这桩心事,想来也是缘分所在,多亏有婶母替我打算,侄媳多谢婶母。”
说着便已起身行礼。
王氏忙搀住她:“瞧瞧客气的,能帮到你,婶母也高兴,正好我也想知道你腹中?孩儿如何,不如现在便有劳吴娘子上?前,给你——”
贺兰香一把握住了王氏的手?,转脸扫了一圈道:“怪了,我道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姝儿妹妹今日怎没同?婶母一同?前来?”
说到谢姝,王氏脸色立刻便沉了下去,“快别提她了,正忙着在祠堂抄书呢,女诫不抄完一百遍,别想再出家门一步。”
贺兰香面露疑惑,眼带询问。
王氏叹气:“要?她抄书都是便宜她了,好大个姑娘,不知给爹娘分忧,整日惯会添乱,翠玉山那是什?么地?方,是她能擅自闯入的吗?还呼朋引伴带上?一大堆的闺秀,但凡其中?一个有点闪失,她该如何给人家中?交代?还搬出她舅舅当过?路符,一个不好,两家都要?被她牵连。”
贺兰香讶异一声,随即道:“婶母有所不知,那日我也在场,起因是我觉得天热烦闷,便问妹妹可有什?么凉快的好去处,妹妹由此说到了翠玉山。我初来乍到,不知翠玉山乃为皇室别宫所在,遂提议去那。妹妹是为了我才铤而走险,理应由我担责才对,婶母到家切莫再要?罚她,剩下多少遍女诫,我来替她抄写便是。”
贺兰香越说越是哽咽,说到后面,竟滚下一行泪来。
王氏忙用帕子给她擦泪,笑道:“幸亏姝儿不在,否则啊,里里外外,你们姊妹情深,坏人都让我给当了。快别哭了,当心伤着身子,放心,你都亲自求情了,婶母我还好意思?再罚她吗?”
贺兰香破涕为笑:“多谢婶母。”
场面祥和,一派安然。
无人想起,方才王氏,本是打算让吴娘子给贺兰香当场诊脉的。
*
亥时?,夜色深沉,灯火摇晃,夜空乌云游走不停,月色忽暗忽明。
贺兰香在房中?来回踱步,没心思?烹茶制香,更没心思?上?榻睡觉,神?情在灯影中?显得焦躁异常,潋滟生媚的眼眸也盛满慌张。
忽然,门被推开。
贺兰香连忙转身,抬眼见是细辛,表情立马失望下去。
细辛关好门,走向她,“奴婢打听过?了,行刺之人至今还未俘获,将军今晚应当不会回来了。”
贺兰香怒极生笑,艳绝的容颜因神?情扭曲而更妩媚近妖,“今晚不能俘获今晚便不回来,若是一辈子不俘获,他?谢折便永远不出皇宫的大门了吗?真是新帝养的一条好狗,我都要?为之动容流泪了。”
细辛少见她如此失控模样,也跟着发起慌,只好强作安慰:“主子冷静,兴许,兴许咱们还能想到其他?遮掩的办法呢?”
“还能怎么遮掩!”
贺兰香指着墙壁,强行压低声音,“那吴娘子此刻便住在离我不过?三丈远的隔壁,明日开始便是早晚两次请脉,我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她三根手?指头一搭上?来,我这么久以?来所有的机关算尽,全?都成了无用之功!”
谢折兴许能有办法,实在不行,让他?随便找个理由把吴娘子赶回王氏那里未尝不可,反正坏人都能要?他?当,她贺兰香在明面上?摘的干干净净,谁也怀疑不到她头上?。
可偏偏的,谢折就是不在。
这时?,叩门声传来,房中?倏然静下,贺兰香望向房门,口吻警惕,“什?么人?”
“妾身吴氏见过?夫人,听闻夫人夜间难眠,妾身特地?为夫人炖了盅安神?养胎的补汤,望夫人趁热服下。”
贺兰香阖眼长?舒口气,启唇吩咐:“开门。”
门开瞬间,她睁开眼眸,面上?便已是一副温和可亲的神?态。
吴娘子进门,将补汤放下,福身便要?告退。
贺兰香道声且慢,步伐柔款,走到吴娘子跟前,柔荑轻抬,往对方手?里塞了把金瓜子,温声道:“三更半夜,辛苦姐姐为我操劳,以?后日子漫长?,有劳姐姐对我多加照拂。”
吴娘子却不动声色地?将金瓜子又反掖回她手?中?,道:“夫人言重,妾身受命而来,本就将夫人安康视为重任,保重夫人贵体,是妾身分内的职责。”
贺兰香噙笑点头,没再动作。
待门合上?,她将金瓜子随手?扔了满地?,响声清冽,脆如珠玉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