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谢姝嘴里叼了颗梅子,正趴榻上悠然?看三国志,嗦完梅肉随口一吐,核便?被丫鬟接走了,顺便?往她嘴里再塞一颗。
“好歹有客临门,您打着睡觉的幌子不过去,夫人一生气,肯定是要亲自过来问责您的。”丫鬟好心劝道。
谢姝哼了一声,嚼着梅肉道:“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只请了三次呢,我?两次去找她都吃了闭门羹,凭什么她反过来找我?,我?就得上赶着贴上去,虽然?她待我?很好,给我?点?心吃,还救了我?一命……”
谢姝越说越迷糊,赶紧摇头清醒过来:“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门外传来娇若莺啼的一句——“所?以我?来给妹妹请罪了。”
火红榴花落了贺兰香一身,香风入室,她笑意?盈盈,目似弯月,进?了门,朝榻上少女款款一福身,声音说不出的温柔,“先前?种种,皆是嫂嫂的错处,妹妹大人有大量,莫要同嫂嫂一般见识了,可好?”
谢姝怔住了,全然?没想到找来的会是贺兰香,两眼呆呆瞧着这仙女模样的人物,一腔恼怒飞到九霄云外,涨红着脸吐出梅核,下榻将人扶起,磕磕绊绊地道:“你可莫要再折煞我?了,我?娘若看到,指不定又要怎么收拾我?,好了,我?就是同你闹着玩,何曾真生气了。”
贺兰香顺势便?握住她的手,也?不提那两匹被退回的浮光锦,只殷切地说了这几日?来自己孕吐如何厉害,如何不得已,要她多担待。
谢姝早在看见她那刻便?将昔日?委屈忘个干净了,听了这些话,不仅怨不起来她,反倒在心里暗自怨起自己小题大做,觉得自己只顾发作性子,逼得人家怀着身子还要登门赔罪,愧疚得不行,连道以后谁也?不准再说这茬了。
三两句话,二人重修旧好,一并落座说起近来趣事。
贺兰香听着,余光瞟到谢姝没看完的书籍,瞧见装帧上的名字,不由?笑道:“妹妹爱看三国?”
谢姝反应过来,赶紧让丫鬟将书收了,央求贺兰香:“好嫂嫂,你可千万莫要告诉我?娘,她最厌烦我?看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了,她就爱我?看个女诫女训,读个四书,研习周礼,其余之外,在她眼里全是妖魔不正经。”
“知道了,瞧瞧把你难的,”贺兰香温声道,“嫂嫂答应你便?是了。说起来,我?以往也?爱看些闲书打发时光,三国也?看过,总看不进?去,每次都草草领略个开头。你竟能耐着性子看下去,也?是厉害,跟我?说说,你看到哪里了?”
谢姝眼一亮,“看到曹操南下,孙刘结盟,火烧赤壁,三家瓜分荆州。”
贺兰香笑道:“这我?知道,诸葛亮借东风的典故便?是从此处出来的。”
谢姝顿时来了劲头,学着她爹的样子摇头摆手,故作高深莫测道:“非也?非也?。嫂嫂你那是听人瞎传的,我?有认真看过研究过的,指挥火烧曹营的人不是诸葛是周瑜,诸葛借东风是后世编排出来的,否则,杜牧那句东风不与周郎便?,又该从何而来呢?”
贺兰香凝眸认真瞧了谢姝,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少女,欣喜赞叹:“姝儿妹妹果真聪颖好学,嫂嫂自愧不如。”
谢姝骄傲起来,扬起下巴道:“那是,我?娘整日?说我?木头脑袋,可我?其实一点?都不木头,我?只是懒得去想那些无聊之事罢了,我?脑筋好着呢。”
贺兰香噙笑附和。
好些日?子没见,谢姝打开了话匣子,说得口干舌燥,便?喊丫鬟上冰酪解渴。
小丫鬟哭丧着脸,“这都立秋了,不能再给您冰酪吃了,要冰坏身子的。”
谢姝才不听,无理取闹道:“我?不管我?就要吃!同样是秋日?,曹操都南下打仗去了,我?吃个冰酪都不成吗!”
贺兰香被这古怪的比较逗笑,笑完,似是意?识到什么关键之处,她的神?情渐渐沉了下去,视线落在门外鲜艳似火的榴花上,眼眸中若有所?思。
秋。
沙场秋点?兵。
古往今来,无论大仗小仗,似乎都是从秋日?开始的。
*
傍晚出了谢府,细辛看出贺兰香脸色不对,关切道:“主子可是身体不适?这都两日?了,奴婢感觉您便?未曾缓过来过,回去还是请大夫给您诊脉看看为好。”
贺兰香皱了下眉,仿佛在专心思索些什么,不愿在琐事上费神?,启唇只一句:“回去再说吧。”
主仆三人进?了马车,车毂声轰隆响起,马车慢行在青砖直径。
待拐入御街,贺兰香本在车中小憩,忽然?听到耳旁嘈杂,睁眼掀开帘子,看到满街巡游的禁卫,不由?得狐疑满腹,扬声叫住一个,问发生何事。
对方认出她身份,下马行礼道:“回夫人,邻橦发生暴-乱,蛮匪勾结官员里应外合,于昨夜丑时入城抢杀,我?等?奉命前?往各道城门维持治安,以防乱民?入城。”
贺兰香眉头蹙紧,难以置信地道:“邻橦?那里位处京畿,距京城不过五十里,天子脚下,怎么会有暴-乱?”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只知知府血战而亡,总兵叛国投敌,谢将军今日?一早挂的帅,已经领兵前?去镇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