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辛嗫嚅应声,临退下,却又猛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道:“奴婢该死?!那汤是奴婢给您递的,今日若不是春燕……奴婢,奴婢该死?,求主子责罚奴婢!”
贺兰香叹息一声,轻声道:“起来罢,若有人一门心思想让我死?,怎么着都是法子,如今府上已严守至此,却也依旧防不胜防,怨不得?你们身上。”
细辛抹了眼泪,平白?生出?许多勇气似的,“主子您别怕,以后无论吃喝都由奴婢先过?口,奴婢纵是豁出?这条命,也一定护您平安。”
贺兰香却道:“我没有怕。”
细辛不懂她意思,怔怔看着那自事发开始便镇定过?了头的美人。
贺兰香睁开两眼,精致的眉间隐有戾气在绕,启唇道:“我只是,有点受够了。”
“从?入京到现在,我最大的心愿不过?活下去?,是非能避则避,善缘能结则结,为的便是小心度日,遇到磨难不至于束手等死?,可我都做到如此地步了,该来的灾祸依旧没少。”
贺兰香眼神倏然一厉,发出?句讥冷的笑声,“横竖我就一条命,没了就没了,既然他?们不让我好过?,那干脆都别好过?,要?死?一起死?。”
她看向?细辛,“既不急着去?歇息,便给我取来纸笔,我要?写信。”
细辛忙去?照做,取好纸笔摆在案上,又扶贺兰香下榻坐到案后,研墨时道:“主子要?写给谁。”
贺兰香提笔思忖,似在思索该如何开头,不假思索,“自然是写给我孩儿的爹了。”
细辛点头,“谢将军若知道主子遭此大劫,定会早日回来的。”
贺兰香:“谁说我要?写给谢折了。”
细辛迟疑,瞠目结舌道:“那您是写给?”
贺兰香未答,先在信封上写下“王二公子亲启”一行字,深谋远虑地道:“远水救不了近渴,亲爹不如后爹,他?王二不是说我的孩子就是他?的孩子吗,好啊,我答应了,只要?他?敢为了我和家中?闹翻,我就可以不顾孝期,带着孩子嫁给他?。”
细辛心惊胆颤,“那,谢将军那边……”
贺兰香揉着眉心,“不重要?,让他?打他?的仗罢,等他?回来了,兴许孩子都学会喊王二叫爹了。”
*
“阿嚏——”
龙骨山下寒风彻骨,恶战当?头,谢折却打了个?喷嚏。
“哟呵,这是哪位美人念叨咱们将军了。”方路断头台上斗蛐蛐,箭尖都瞄准了不忘调侃一嘴,“将军再不回去?,怕要?跟人跑了。”
谢折并?不惯着,张腿便是一脚。
“嘶!属下知错!”
谢折踢完人,抬头看向?面前高大山峦。
夜色浓郁如墨,偌大的龙骨山笼于夜中?,雄伟如巨兽,虎视眈眈盘踞在南北咽喉之地,山势陡峭,山路盘虬,进山便等同自送虎口。
“放箭——”
一声令下,箭矢如雨袭山,带动狂风呼啸,然待等箭矢落地,便如石沉大海,再无一丝波动。
在辽北雪原驰骋惯了的将士们到了此地,根本舒展不开本领,不由便有亲信道:“成王宁王皆已伏诛,剩下泰王这老小子躲山上至今不出?,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有人提议:“既然久攻不下,不如改攻为守,反正如今天寒地冻,山上草木不生,咱们就地扎营耗上他?一阵子,待等贼子山穷水尽,自会归降。”
“这主意好,咱们就在这扎营,先耗上他?几个?月再说。”
听到“几个?月”,谢折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声线突兀低沉,斩钉截铁:“火攻,速战速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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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务参事王元琢,当街痛斥父兄残害无辜,欺凌妇孺——”
凉雨殿,银丝炭被火舌包裹燃烧,发出小声裂响,清脆如玉裂,殿中里外温暖如春,烟丝缭绕。李萼回忆着昨日从宫女口中所知的新鲜事,淡淡道:“现已传遍京中大小街巷,满京百姓都跟着看了?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