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恢复得还行,就是这里——”护士指了指脑袋,“负担很严重,不吃不喝不肯治疗,还偷偷割腕。幸亏周主任发现了,他很担心,经常过来开解她。最近这个月情绪好多了,不然都不敢让她出院。”
姚紫珠是周如稷的前妻,又是滨城著名的舞蹈演员,科室里的人都知道。
闵慧没再多问,径直回公司开会、写程序,中午吃完饭终于忍不住给周如稷打电话:“你在哪儿呢?”
“有点事,没在医院。”电话那端,周如稷的声音有点喘,但也不是慌张,“我在紫珠这。”
她“哦”了一声,问道:“怎么了?出事了?”
“不是大事,就是……”周如稷犹豫了一下说,“我刚才跟夏一杭狠狠地打了一架。”
“打架?”闵慧急了:“手没受伤吧?周如稷,你理智点!你可是做外科手术的!”
“夏一杭也是做外科手术的!谁怕谁呀!”
闵慧心中不安,连忙请假赶到姚紫珠的公寓,一开门看见周如稷的额头、嘴角都是血痕,右边脸肿得老高,右眼上有一圈青紫。
“如稷!”闵慧吓得赶紧摸了摸他的脸,查看伤势,“这里有个口子,要不要缝针?”
“不用不用,皮肉伤而已。”周如稷连连摆手,将一枚大号的创可贴贴在额头上。
“对不起闵慧,都怪我!”姚紫珠一脸歉意,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让他们别打了,想拉开他们,但谁也不理我。……如稷他伤成这样不好意思去医院,我就让他请假了,顺便回来处理一下伤口……你别多心啊,我们也是刚刚到家。”
几个月不见加上大病一场,闵慧觉得姚紫珠忽然间缩小了一号,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光泽,往日白里透红的肌肤也失去了弹性。眼窝深陷,腮帮子的肉也没了,头皮紧紧地贴着骨头,可以分明地看清头骨的轮廓。头上戴着红色的软帽,大概是掩盖化疗掉光的头发。
“没事就好。”闵慧叹了一声,“这夏一杭不是早就消失了吗?怎么又冒出来了?”
“闵慧,别站在门口,过来坐。”紫珠将她引到沙发上坐下来,“我刚病那时,他说要陪他父亲出国考察,就去了欧洲,在那里陆陆续续地待了几个月,也不跟我联络,后来发来一条短信提分手,我就同意了。”姚紫珠认真地看着闵慧,“手术那段时间我很崩溃,多亏了如稷……还有团里的同事们照顾我,我特别感激。结果昨天回到公寓,我收到一份文件,上面说这个公寓已经卖了,让我一个月内搬出去,我……就傻眼了。”
“这公寓你不是已经买下了吗?”闵慧也懵圈了。
“是夏一杭出的钱,我跟他也没结婚,所以产权上写的是他的名字。”紫珠苦笑,“其实我跟他已经分手了,也不想霸占这套公寓,只是因为生病住院,没时间找房子,以为他好歹顾念一下旧情,宽限我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我搬走。我昨天就把家里的东西清理了一下,约了一杭见面。既然都要搬了,想跟他商量一下怎么处置家里的东西,里面还有好多他自己的物品,一些首饰、包包什么的,我通通不想要了打算还给他。早上在电梯里遇到如稷,我就告诉他要跟一杭见面。如稷怕我身体不行,又怕一杭说话刺激到我,就一定要开车陪我去。没想倒一见到一杭,我还没开始说话,如稷就跟他打了起来,拉都拉不住……闵慧,这事是我没做好,我不该把如稷扯进来,但你千万不要多心,如稷真没别的意思,他是个好人,就想替我打抱不平。”
“没有没有,我没有多心。”闵慧轻声说,“你累吗?要不要去躺一会儿?”
“不用,我已经好多了。房子也在找了,目前有两个备选,都在城南,离这儿挺远的,我……马上就搬走了……”
生怕产生误会,紫珠气喘吁吁地说了一大通,然后用力地握着闵慧的手,急得满脸通红。
闵慧看见她手腕上有一道淡红色的伤疤,柔声劝道:“没关系,你不用搬到那么远的地方,住在附近的话,有什么事情我们还可以过来照应一下。毕竟这里离医院也近。”
紫珠的眼睛红了红:“谢谢你,闵慧。”
“不要做傻事,你还有爸妈呢。”
“嗯。”紫珠哽咽了一声,“我不会的。”
当晚,闵慧一夜无眠,周如稷也是辗转反侧。凌晨时分,闵慧看着窗外的曙光,轻轻地说:“如稷,你还是喜欢紫珠的,是吧?”
他没有回答。
“我们离婚吧。”闵慧说。
“为什么?”周如稷霍然坐起,“我对紫珠只是同情而已。”
“她看你的眼神……让我觉得,”闵慧在黑暗中看着他,“我不够爱你。”
——比如说,紫珠很粘如稷,一见他加班就会发脾气,闵慧从来不会。她从没有很强烈地“需要”如稷,他的存在显得若有若无。
——比如说,闵慧喜欢下棋,如稷觉得只有退休的老头子才会下棋。如稷喜欢歌剧,闵慧每次陪他去剧院都会睡着。
——比如说,周如稷发来的短信至少三行以上,闵慧的回复很少超过三个字。
——比如说,他们各管各的工资,每月初将各自的薪水拿出一部分放到抽屉里合用。大的支出一起商量。
——比如说,夫妻俩在一起聊的最多的事情是:如何过完这一天而没有错过任何deadle。如何在两个人都要加班的时候打时间差?明天谁先下班接孩子,谁做晚饭,孩子病了谁陪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