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有人说过这样的话,这样的……大逆不道,惊世骇俗。
他久久回不过神来,胸腔之中有一股浩然之气激荡着,他莫名所以,却又热泪盈眶。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沙哑哽咽。
“因为我向郡主揭穿你的时候,你并没有因为畏死而否认自己的复国之志。景国国君是个明君,那么多君臣拼死护下的王子,应该也不是个废物。”
祁桓站起身来,徐徐从阴影中走出,来到景昭面前。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狼狈的王子昭,他不怕死的时候,才真正像个人。
只不过也太爱哭了一些——到底是没受过多少挫折的贵族。
“你不怕我向郡主说你这些悖逆之言……”景昭话刚出口,便自嘲地笑了,“是我又犯傻了,你当然知道,我不会。”
祁桓最终问出了景昭翘首以盼的那句话:“想复国吗?”
景昭咬紧牙关,不让哭腔溢出来,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
他仰视祁桓,用力地点头。
眼前这人明明只是一个出身卑贱的奴隶,但身上却蕴藏着让人难以忽视的能量,让他莫名地信服,他有推翻那座神山的力量。
祁桓敛眸一笑,向他伸出了手:“起来吧,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景昭看着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一咬牙,伸手握住,借着他的力道强撑着从地上站起。
“我会教你修道之法。”祁桓说。
而不等他往后说,景昭便主动开口:“景国有复国宝藏……你知道?”
祁桓的神情让景昭觉得自己又犯傻了。
“敢与武朝为敌,景国国君不可能不留退路。”祁桓淡淡说道,“景国还有多少旧部?”
景昭讪笑了一下:“我不知道,我还没联系上他们,也许八百,也许三千。”
国破之时,几支火种小队从暗道撤离,他们接收的旨意是保护王子昭,静待复国日。
景昭本是打算逃出畅风楼后便设法与那些人取得联系,却没想到落入高襄王府,还以为自己会被祁桓害死在这里。
他心里也有些忐忑,生怕祁桓是诈自己诱骗出景国残余的部众,但是能说出那样一番话,有那样一双明澈双目的人,他相信不会做这种事。
但景昭仍有些惴惴不安:“你……一直在欺骗郡主吗?郡主对你挺好的吧。”
祁桓的眼睛因为提到她的名字而温柔了起来。
她一直在试探他,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她像一汪轻浅的湖水,轻易让人一眼看穿。
他也确定,她是他要找的人。
“我没有欺骗她,我是在引导她,帮她看清这个世道,也看清自己的道。”祁桓轻声说道,“弱者心软,强者慈悲。”
“她本应成为强者。”
屋中燃起了数盏油灯,暖色的光柔和了少女清艳的脸庞,她穿着单薄而柔软的丝衣,神情恍惚地坐在灯下,小猫依偎在她手边,又好奇地伸出爪子去抓少女手中的鹅羽。
姜洄回过神来,按住了小猫的爪子,哭笑不得地低斥一声:“团团,这不是让你玩的。”
小猫委屈地喵了一声,又想去抓玩桌上圆鼓鼓的罐子,却还是被姜洄拦了下来。
“这是药罐。”她无奈一笑,盖上了盖子,掩住了清冽的药香。
她用羽毛沾取了些许乳白色的药膏,轻轻涂抹于左手的伤处。掌缘处的牙印虽不深,却也清晰,此刻已经没有痛感,擦一下药膏明日便也看不见痕迹了。
晚上不慎被夙游看到,她大惊失色,问为何受伤。
姜洄慌忙将手藏到了袖中,也不知道自己慌什么,支吾着说了一句——团团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