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校长便出去了,只留下陈盐和这位谢先生独处。
方才站在房内通风抽烟,办公室的窗户敞开着,冷风丝丝缕缕地涌进来,陈盐礼貌等着对方先开口,又将脸往衣领间埋了埋。
谢之平注意到她有些冷,贴心地熄烟关了窗,同时倒了一杯热水放在她的手边,这才在她对面坐下。
“陈盐同学,听说你是因为没有监护人才申请的资助。”
陈盐摆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动,淡淡承认道:“是,我父亲在前年失踪并已宣告死亡,我自己勤工俭学的钱并不够交付学费和房租,但是我需要继续上学。”
“偶然一次,我在校官网上看见您发布的助学信息,各方面条件与我比较相符,便想着争取试试。”
说罢,她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
他气质温和有礼,戴着副金丝眼镜,若不是眼角淡淡的细纹,任谁也看不出他已年近四十,不论是腕间佩戴着的表还是衬衫上别着的袖扣,俱透着股内敛的矜贵。
陈盐不太清楚他的身份,只知道他是谢氏集团的掌舵人,是个有名的上流富商,名下房车资产无数,就连她现在上学的嘉城附中,也是由他出资捐建的,校长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
这种人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个阶层概念的人,毕竟年纪还小,她虽表面镇定,但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有些不安地蜷缩了一下。
谢之平察觉到她有些紧张,安慰般宽和一笑:“不用担心,你很优秀,是最好的人选。”
他将公文包里的一份文件取出来,放在她的跟前:“这是已经拟好的助学金文件,签署名字后便会生效,在你完成学业之前所有补助费用,都由谢氏出资。只是——”
他眉峰轻拢,似乎还有话要说。陈盐拿起签字笔的手顿了顿,呼吸着,抬头无声地看向他。
“陈盐同学,我有个不情之请,”谢之平叹了一口气,掐了掐眉心,两眼间含着几分无奈,“我希望你能够转学到北沂高校,住到谢家来。”
……
从教务处出来,陈盐走路有些心不在焉,手心全是汗。她走到洗手间胡乱冲洗了一下,抬头看向镜子。
陈盐生得本来就白,最近克制节食,低血糖犯了,整张脸素淡得要命,看上去没有半点血色。
顺着脖颈往下,她敞开的衬衫领子下隐约可见一点青紫痕迹,特别是胸口那处,一大片淤青格外醒目,贴着她细瘦的锁骨,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班主任不止一次约谈过她,问她是不是遭遇了校园霸凌,刚开始她还抱有期待,希望校方能够出面解决。几次交涉无果后便麻木了,不和任何人交流提起这件事。
这样的日子度日如年,每天都很难熬。
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想离开嘉城,若是有朝一日父亲回来,至少能看见家还在。
所以她拒绝了谢之平的请求,连文件也没签便出来了。
谢之平竟也没为难她,反而盯着她还在滴水的衣摆笑了笑,只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你会同意的,陈盐同学。
恰好这时晚修下课铃打响,陈盐收回思绪,想起自己的东西都还在楼上教室,心头咯噔了一下,暗道了一声不好。
等到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五楼时,已经来不及了。
教室里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前门和后门都有人堵住,像是特意在等她。
陈盐本想转身便跑,但想到包里那张夹在书中的照片,又犹豫地顿住了脚步。
就在她踌躇不定的一瞬间,杨迹已经透过窗户一眼瞥到了她,他轻抬了一下下巴,下面的几个混混小弟立马心领神会,毫不客气地将陈盐架进教室。
杨迹叼着根烟坐在她的位置上,正在动作粗暴地翻她的书包。
“别翻了,没钱。”陈盐看出他的意图,语气冰冷。
“穷婊子。”杨迹骂了一句,手下动作却没断,继续翻着她书包的内侧,里头有许多课本和没做完的卷子,他不耐烦地将它们揉成一团往窗外丢,任它们掉进楼下泥地里。
陈盐冷着目光看着他的动作,胸口剧烈起伏着,拳头也渐渐握紧。
见状,杨迹反倒没脸没皮地笑了,也不再动她的书包,深吸了一口烟蒂,走到她跟前,故意将烟气尽数吐到她的脸上,轻佻地问。
“怎么?这就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