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书怀送走童露浓和李道常医生后回到病房,正好看到辛落抱着梁湛卓在翻自己放在沙发上的资料照片。
那是他为这次在苏州举办的红十字展览会收集的资料和照片。
那上面每一张照片都是真实的,有来自战火连天的残垣瓦砾上耄耋老者的悲伤的脸,有来自天灾人祸的现场附尸痛苦的人的泪眼,还有一张张纯净而瘦弱的孩子无辜的大眼睛。
这里每一张照片,都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效果。
看梁书怀进来,辛落放下照片:“对不起,湛湛想要看,我陪着他翻了下!”
梁书怀笑着坐下来,拿起相册:“不要紧,这些就是给人参观的,你觉得这些照片如何?”
辛落想了想:“真的很震撼,我从来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悲痛和伤苦,看他们,我会觉得我还是很幸运的!”
大概是因为进食过了,辛落没有血色的唇有了一点粉红,她的眼里还是有些悲哀,只是悲伤已经被她压入了深层。
至少表面看起来,她比昨天失魂落魄的时候要清醒多了。
“你说的对,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的悲伤,是我们无法想象的,你可以选择继续自欺自艾,也可以选择,豁达去看待人生,生活总是要继续的,人与人之间,也不只是一个可以依靠,构架人这个字的,是很多个撇和捺!”
辛落看了看梁书怀,她的神色,比起昨晚,好了很多。
“梁博士,我可以在这里找一份工么?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什么也不做的白吃白住,我和李医生商量了,这里很缺护工,我可以帮手,你看呢?”
辛落经过一天的治疗很快恢复了体力,到底还是一个年轻的身体,有了好的治疗,恢复非常快。
“你身体吃不消吧?这活很累的!”
“没有,我试过了,只要上手,还是很轻松的,我既然要在这里住院治疗,我想干脆就在这里找一份活干,不然我不能安心治病的。”
“您不是说,能够帮助别人,是一个人应有的社会责任么?”
梁书怀撇了下嘴,知道一旦辛落决定了,你是不能够改变的。
不过,人如果有了一份活,那么对于她的心里来说,是个好寄托。
有些事,她不想说,但不代表心里没有想。
如果能够找一个事做做,倒也是好的。
“好吧,不过不要太累,你的身体还是要以休息为主!”
“好!”辛落应着,难得的露了一次笑。
也不知道,她的心里,那个伤痕到底有多深,只是这个女孩似乎非常懂得掩饰,那是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历练才有的本领,她的心,深邃的如同悬崖,一望而去,是深深的幽深,看不到底,也看不到光芒。
他自己就是在多少黑夜里,煎熬过心灵的痛苦,才学会内敛至此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会向他袒露真实的内心。
梁书怀看着辛落虽然娇小却孤直的背影,有一点点的莫名的说不清的感觉。
她和那个男人的故事,不知道,真到底有多深。
简单的培训期间,辛落还从梁书怀那里,学习了一些有关红十字的基础知识,她把自己的生活,排的满满当当的,这样,她可以不去想一些她尽力不愿意再想的东西。
有些东西,再一次被她置放在心灵黑暗的一角。
她不提起,梁书怀也没有提,只是尽自己的力提供辛落需要的。
一个月后,辛落被分配在十二楼正式上班,这里都是单间病房的病号,一个人负责一个,比较轻松,但是有时候也比较难伺候。
这里的病号都是老病号了,而且非富即贵,比较会为难人。
辛落是新来的,这里所有的病号已经都有人侍候了。
所以一开始她只是打扫打扫卫生,等着病号来。
结果很快,居然还真来了一个。
可是,这个人一来,所有人,包括另外的护工都用一种同情眼神看着她。
老魏是这里的老阿姨,她满脸同情的朝着正在穿工作服的辛落道:“哎呀,小姑娘,你一来就摊上这个家伙啊,哟,还是和护士长去说一说吧,换一个好了,这个人可是头老虎,你个小姑娘不给吃了才怪呢!”
辛落莫名其妙看着她:“啥老虎?那个不是人吗?”
“人倒是人,不过这世上真是有这样的人,才会不太平,哼,要是我,才不给他去干活呢?死了才好!”老魏鄙夷一嗤,满脸都是不屑和厌恶。
那边护士长已经在喊了:“辛落,快点,干活了!”
“哦,来了来了!”辛落应着,也顾不得细究,走了过去。
护工的活其实和保姆差不多,就是照顾人,如果是行动方便的还是轻松的,如果是瘫痪或者活动不便的,就有些累了。
这个来的病号看上去满头的花白,但是脸,却并不老,只有四十来岁的样子,闭着眼正在输液所以看不到眼神,不过整个人看上去很瘦弱,实在看不出为什么老魏和那些护工们那种厌恶和惧怕掺杂的表情是为了什么。
辛落第一天上班,还有些拘谨,等护士输液完了出去,她就老老实实坐在一边等着,看着输液,准备完了叫人。
对方安安静静躺着,也没有出声。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那个人突然咳了几声,摸索着似乎想要去拿水杯。
辛落赶紧捞起水杯子,将手扶到对方颈脖下,问:“是不是要喝水,我扶您起来。”
对方显然没意识到有人,兀地睁开眼,一下子吓了辛落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