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等走到半山腰,还未走近就先看到夫人墓前奉着几株红梅以及燃烧过的香灰,像是已经有人来扫过墓。
可除了他们,容家人远在江南,还会有谁赶在他们之前?
姜源蹲下身,攥着衣袖擦拭妻子的墓碑,供奉完随意瞟向附近的枯草堆,收回视线后叫太子和闺女先回去,自己一个人在这待会儿。
姜明曦本想开口说些什么,没等出声便被燕堇握住手,无声地冲她摇头,姜明曦见状也只得先行下山,在山下等着。
回到马车上,忍不住问燕堇:“那人是不是没走?上山时飘了点雪花,地上有些潮湿,母亲墓前却有脚印,说明那人下雪时还在山上。”
燕堇跟着坐进车内,握住她冰凉的手揉搓:“宝珠真聪明。”
“那为什么还要将爹爹一个人留在山上?”
将她的手搓热后,燕堇才将手炉塞她手里,免得她手指生疮:“那人没走,应该是想跟将军见面,只是……来的人太多了,他不方便出来。”
原因应该不是这个,他猜测那个人是不想或不敢见宝珠,也就是说是认识宝珠的,熟人。
“出来吧。”
闺女走后,姜源掏出一壶酒和两只小酒杯,不一会儿,远处的枯枝堆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迎面走出来一名粗布麻裙的妇人。
妇人半边脸颊烧毁得不成样子,完好无损的另外一半布满红色胎记。
姜源盯着那处印记,看了许久才隐约记起来这个人,不确定地道:“青奴?”
妇人局促不安地摩挲着两只粗糙的大拇指,见他还认识自己,眼含热泪地点点头:“将军,别来无恙。”
青奴因脸上的胎记,刚出生就被爹娘扔在路边自生自灭,还是得了乞丐照顾才能侥幸活下来。
在街上流浪了近十年后,偶然被刚嫁进姜家的姜明曦母亲捡到。
进了姜家,在院子里当个烧火丫头,却在夫人难产离世后,意外死在火灾中。
“你没死!”
姜源当时痛失爱妻,不过一个烧火丫头,也没有多在意,没想到时隔近十七年还能再见。
青奴捂着烧伤的左脸垂下眼:“当时房梁塌了,压出了个洞,奴婢从洞里逃了出去。”
死里逃生呛了很多烟,晕晕乎乎也不知走到了哪儿昏了过去。
“你这些年怎么……”姜源摆好酒杯倒酒,倒到一半突然回头,“当年是有人故意放火!”
青奴立在原地,沉默的态度就已说明一切,可为什么会有人害她?去害一个平平无奇的烧火丫头?
联想前后发生的诸多事,姜源慢慢收紧手里的酒壶,声音有些颤抖:“芷儿……当年夫人难产是不是另有原因!”
“没有,”青奴一口否决,“夫人确实是难产。”
是孕期补得太过,导致胎儿太大才会生不下来,这些都是她听大夫说的。
至于为什么有人放火害她,这点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直到现在也不知。
从火场逃出去后,她被好心人救起,昏睡了很久,等再想回姜府,将军已经奉旨出征,姜家人又素来厌恶她,没了夫人庇佑,她也不敢再舔着脸上门。
小姐幼时不常出门,只十一年前的上元节远远地见过一面,再有就是小姐出嫁的时候。
见她不像说谎,姜源沉默良久没有再问,只唤她上前喝杯酒。
青奴有些惶恐,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挪动步子双手接过酒杯,偏过头看向夫人的墓,摩挲着杯壁生出无限感叹:“小姐真是越来越像夫人了。”
尤其是手持红梅枝的时候,险些让她产生夫人其实还在的错觉,正是这个错觉才让原本该先走一步的她贪心地留下来,可又害怕自己的样子会吓到小主子,只能选择先躲起来。
姜源笑着端起酒杯,余光掠过夫人的墓,想起她从前总是叫自己少饮酒,心虚地挠了挠鬓角。
在喝与不喝中来回摇摆,最终还是将酒洒在坟前,扭头又问青奴:“你如今住在何处?如果没有住处的话,还是先回姜家吧,宝珠还没见过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