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映宵暗自后怕着的时候。
对面,凌尘此时的心情,也没能好到哪去。
方才他终于同宗主议完了事,回到朗月峰。刚踏入沈映宵房中,就见一陌生男人正惬意坐在徒弟床前。
那人一手揽着他失去意识的徒弟,另一手随意抚弄着沈映宵垂落的乌发,动作轻佻,像在把玩一件货物。而峰中那些精密的防范法阵,竟对此人的到来毫无反应。
凌尘掐断回忆,持剑望着对面的黑衣青年,声音像淬了冰:“你是何人?”
话音落地,杀意无声扩散,朗月峰以他为中心,悄然漫起一层波澜。整座山峰的树木绿浪起伏,半峰飞鸟全被惊动,鸟群喧闹着惊起,瑟瑟飞向远方。
沈映宵感受着锁定住自己的凛冽灵力,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师尊的表情,心里咯噔一声:
糟糕,好像真的生气了。
而且以师尊的性子,情绪居然能如此清晰地展示出来,显然已经算是气得不轻。
沈映宵讪讪抱着自己,一时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虽不想跟师尊打斗,可分身之事、未来之事……只要是超出此方小世界的概念,哪怕只泄露一丝,也会引来轮回司的天雷绞杀。
如今既然已被撞见,又不能解释,他只能硬着头皮把这“闯入者”的身份一演到底。
想了想,沈映宵揽着怀里的“人质”,笑了一声:“实不相瞒,在下是个丹修。途经此地,察觉有人经脉寸断,特来一观。”
这笑意配上他精致的五官,原本的确该称赞一句赏心悦目。
可偏偏沈映宵此时还戴着一副半脸面具,被那镂空的妖异面具一衬,这黑衣青年怎么看都像个笑里藏刀的恶徒。
再加上他擅闯别人卧房、无礼玩弄病患的行为……
凌尘握剑的手,无声收紧。
不过很快他又收敛起杀意,平静道:“既然只是一观,你至今抓着他不放,是否不太妥当?”
沈映宵顺着台阶就往下走:“确是如此。既然这样,我把人还你?”
话是这么说,但沈映宵却也不敢就这么把人抛过去。
凌尘表面上再风轻云淡,内里也是个实实在在的剑修,锋锐逼人——在师尊眼里,自己这具分身都嚣张到闯上朗月峰玩弄他徒弟了,这事恐怕很难被轻轻揭过。
……所以如今,要怎么才能体面一点退场?
短暂犹豫的功夫,凌尘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剑尖微垂,好似主动放弃对峙,退让了一步。
若换一个人站在这,可能还真会相信:面前这位剑仙因为人质而服了软。
然而沈映宵对他的招式实在太过了解。凌尘剑尖下行的那一刻,沈映宵脑中惊起警铃,他灵力翻涌,周身忽的腾起一片浓郁药雾。漆黑雾色翻滚,转瞬填满整处房间,风吹不散。
而沈映宵自己,则借着黑雾的遮掩,置换身形,无声退至窗边。
一片黑暗中,他耳尖一动,听到自己刚才所站的地方传来“咔啦”一声轻响。
不用看他也知道发生了什么:那里多了一块巨大的灵力冰晶,下接地面,上端抵住屋顶,凭空而现,几乎填满半个房间。
面对看上去有些危急的形势,凌尘下手果决:先把两人一起冻住,等解决了敌人,再单独把徒弟拆出来——他灵力控制精准,不会误伤分毫。
剑灵感受着那骇人的冰晶,想起沈映宵的本体也在攻击范围之中,欲言又止:“你前世能毫发无损地活到这么大,命真硬啊。”
沈映宵:“……”
好歹也是自家的亲师尊,不能背后说坏话,他心虚地反驳:“你懂什么?师尊修为高深,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何况刚才事态紧急,他只是用了最有效的方式。”
剑灵:“……”行行行,我不懂,你最懂。
屋里灵力乱成一团,凌尘的感知也被那团漆黑药雾屏蔽。沈映宵趁机掠至窗外,把本体往地上一放,伸手触碰本体发间的白玉发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