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宗老将军倒是爽快人,说出这话来,也不怕朕听了心中不痛快!”
宗泽哈哈大笑了两声,道:“臣就是说话耿直,心中有什么说什么,才得罪了不少人,直到今日,才蒙陛下不弃,委以重任,只是人老了,脾气是怎么也改不了了的!”
我笑了笑,同他客气了两句,便远远的看到了太原城墙。
到得太原城下,果然远远的看见郭俊民,李景良两人,已经站在城头,汪伯彦还亲自骑了马下来迎接,我心中高兴,便扬起鞭子,在马屁股上给了一记,朝前奔去,想要抢先看一看太原这战略要地,外带矿产宝地!
宗泽亦扬鞭骑马跟在我身后,两人才奔出队伍,忽然旁边横斜出一队金兵,此刻相距太原城尚有几百米,身后的步兵行走不快,也相隔数百米,明明太原城已经被我军占了,这队金兵,都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一个个来势奇快,虽只有数十人,可眨眼间,已经到了跟前,射箭也毫不含糊,两支箭从我耳边划过,一支箭射中了我的马,我滚下马来!
剧变陡起,身后的步兵,和城外城门处汪伯彦的步兵,赶快奔来,只是人跑步的速度实在有限,哪里能够比得上马匹的速度?眼看着一支羽箭,朝我射过来,我刚刚挥剑荡开了三支,这一支实在是避无可避,却有一只手,横在我面前,那羽箭射中那只手,手上溅出来的血,喷了我一脸。
我大失惊色,看着身旁右手中箭的宗泽,叫道小心,连忙挥剑,荡开一名金兵砍下来的巨斧,只觉得那金兵,力大无比,震得我双臂酸痛,差点便提不起来。眼看着又是一斧砍倒,宗泽挡在我面前,那一斧劈在他的肩头,将他身上的盔甲,都劈得断裂开来,一条手臂被斩断,血直喷出数丈高。
想也没想,挺身而上,双手持剑,挡住了即劈披在宗泽身上的另一斧,却被那名金兵,将手中的剑震落,双手虎口,鲜血直流,看来虎口已经裂开了!
眼见着又是一斧朝我劈来,我避无可避,眼看就要丧命斧下,身后的宗泽用剩下的一只手臂,将我拉开,自己却闪避不及,一条腿被斩断。
身后的众多步兵,终于奔到,将我和宗泽团团护住,汪伯彦也率兵赶到,众人乱剑朝那数名金人身上砍去,更有神臂弓向那些人射去,刚刚那个使斧头的金兵,且战且退,到了汪伯彦身边,见寡不敌众,朝我叫道:“赵桓,总有一天,我要取你狗命!”
他这一声一喊,众位将士都知道了我的身份,更是乱箭齐发,朝他射去,还有些误伤自己人。那名使斧头的左臂中了一箭,我看有人还要射箭,忙叫道:“别射箭!留活口!”
话音刚落,却见一箭,正中那人的脖子,那人盯着射箭的方向,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嘴角抖动,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汪伯彦赶上前去,补上一剑,将那人的头颅斩下,送到我的面前,跪下道:“臣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我冷冷看着他,别以为我没有看到,刚刚那一箭射中喉头,正是他的杰作!
哼了一声,淡淡的道:“爱卿平身!救驾有功,怎会有罪?”
连忙回头看宗泽,宗泽倒在血泊之中,一条手臂,一条大腿,都已经没了,此刻紧紧只剩下半口气。
我赶过去,紧紧的抱着他,感觉到他的身体,正一点点的变冷,心中对他的怨恨,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对着周围的士兵狂喊:“找御医,去找御医!”
孙太医应声出列,走到我跟前,伸出手,手法娴熟,将宗泽的大穴点了,又翻出止血的药物,棉纱等,想要给宗泽缠上,宗泽已经没了什么力气,睁开眼睛,见我抱着他,哆嗦着嘴唇,道:“不……不用了,陛下不用白费力气了……”
孙太医听见宗泽这么说,竟然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站到一边,不再管他。
我紧紧的抓住宗泽仅剩的一只手,道:“坚持住,不会有事的!坚持住!”
宗泽摇头的力气都已经没有了,看着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陛下英勇仁厚……我……我大宋……大宋必可中兴,只是……只是老臣死后……恐怕……恐怕……”
说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涌出一口血来,双眼一闭,昏了过去。
我朝站在一旁,朝面无表情的孙太医吼道:“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给我救人!”
孙太医蹲下身子,探了探鼻息,又号了号脉搏,摇头道:“他今年,都已经快七十的人了,缺胳膊断腿,又严重失血,根本救不活的……”
我抱着宗泽,朝孙太医森然道:“他死了,你也别想活!”
孙太医不为所动,又号了号脉,并且搭了搭宗泽的脖子,摇头道:“陛下,已经死了!”
我放下宗泽,抓住孙太医的领子,朝他怒吼道:“你不是神医么?不是死的都能医活么?什么叫做他死了?朕连兔死狗烹的把戏都还没有玩,他怎么能死?”
孙太医任我抓着领子左右摇晃,城楼上早有众人下来,将我拉开,汪伯彦上前劝道:“宗老将军……宗老将军要医治,还是要赶紧送到城中去才好!城中有不少大夫,尽可医治!”
我颓然不语,任由高公公将我扶进城去,又任由众位将士,将宗泽的尸体和残肢搬进房中,拼凑整齐,我愣愣的坐在他旁边,若不是我要抢先一步进城,他便不会死!若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我,是岳飞,他更不会死!
想到此处,更觉内疚,我之前,还暗自在肚中琢磨,等到他得胜归朝,怎么整治整治他,却不料,还未等到那一日,他便忽然就这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