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道:“陛下!恕臣直言,若臣当真按照陛下所说,恐怕直到今日,汴京城依旧难以解围!给陛下出这个主意的人,实乃误国,不可轻饶!”
我挑了挑眉毛,一面同宗泽往外走,一面说道:“宗将军你不知道康王这个人,根本不想前来救援,若非将兵权交到你的手上,朕终不安心!”
宗泽策马走在我身边,此刻忽然勒住马头,回过身来,正色道:“陛下,臣岂会不知?只是陛下想过没有,那样一道圣旨,只会逼着犹豫不决的康王,彻底的痛下决心,阻挠勤王!”
我听他这么说,忽然愣了一愣,难道说,赵构昨天护送完颜宗望出城,后来又跑来找我麻烦,现在更说不定带了汪伯彦的军队准备闪人自立山头,都是我逼得?
胡说八道!历史上的宋钦宗逼过赵构,也没见赵构长出息到那里去!
我胡乱应了宗泽两句,随即道:“先不说这个了,城中情势有变,朕现在令你速去,派兵弹压也好,镇压也好,要把汪伯彦的部队,留在城内,不能让其随便离开!”
宗泽这次吃了一惊,道:“陛下,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怎么跟他说,我想要搞死我的老爹,弟弟,结果现在反而被他们溜走,更有可能搞死我?
何况,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太赞成我这种把老爹,弟弟“逼上梁山”的行为。
我用力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朕怀疑,汪伯彦意图不轨,勾结金人!宗将军赶快前去他的军中,最好多带人手,控制局势!若是有人不服,不听号令,就搬出朕的名号来!”
宗泽听了大吃一惊,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最终没说,扬起马鞭,在马臀上甩了一鞭子,竟然丢下准备一起前去的我,自己疾奔而去。
我愣在原地……
也不至于如此吧????
策马上前,准备跟上宗泽,却不料这时,迎面飞来一骑,上面的人我认得很清楚,正是我的侍卫长,跟着岳飞一同前去偷袭金兵的蒋宣!
心中一紧,一时也顾不得宗泽那边的事情,连忙拦下他。
他见了我,跳下马来,我注意到他的衣角上还染着血渍,他只一个人回来,难道说?
一股不祥的预感,向我袭来。
不等他开口,便连忙问道:“怎么样了?出了什么事情?”
蒋宣见我相问,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的跳动,一双眼睛猩红,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正有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手留下来。
就算是在城楼巡查的时候,金兵攻城,我都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心中更加担心害怕,兀自强装镇定,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尽量用平缓的,低沉的语调说道:“别急,慢慢的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蒋宣牙关兀自咯咯作响,我将他就进带到了大庆殿的偏殿,又遣散了其它人,这个时候,他才开口:“陛下!陛下!”
才喊得两声,竟然滚下泪来,我心中更是又惊又怕,能让他流泪的事情,一定不同寻常,一种不祥的预感紧紧抓住了我,连带我也呼吸急促了起来。
只听他说道:“陛下,我等,我等中了金人奸计,现被金兵三万人围困在封丘,危在旦夕!臣拼死突破重围,回来报信……”
听了这话,我的脑袋哄的一声,眩晕了片刻,强自定了定神,道:“岳飞呢?他怎么样?”
蒋宣见提到岳飞,大哭道:“岳统领,岳统领他已身中三箭,兀自奋起抵抗,就是他为臣杀出一条血路,让臣赶回来报信!”
我听到这话,只觉得如同五雷轰顶,登时懵住了,只有一个声音不受控制的在我耳边不停的说,不要慌,不要慌,可却丝毫听不进去,任它在耳边聒噪,一时之间,杂七杂八的东西从四面八方涌上心头,心中只觉得如同被人紧紧揪住一般,一阵一阵的发紧,过了一会,终于慢慢的醒了过来,不甘的问道:“那其它人呢?朕的其它3000禁卫军呢?”
蒋宣紧紧的咬着牙,脸上满是悲愤之色,道:“死的死,伤的伤,仅剩下1000多名弟兄,在扛着金兵!岳统领让臣赶回来,请求陛下下旨,让宗老将军带兵前去救援!”
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喃喃道:“不是说半夜袭营吗?怎么会中了埋伏?”
蒋宣双手握得紧紧的,抬头看着我,强逼着把泪光收回,道:“我们出了北门,一路朝北,马匹不够,又要赶时间,便步兵同骑兵交替骑马,四更时分,到了新乡,金兵果然驻扎在此,只派着几个守卫,御龙弓箭直的弟兄们张弓射箭,将营哨射倒,金枪班,东西班同招箭班的弟兄,便下了马,先行潜入金兵大营,约定举火为号。过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大营之中就有冲天火光,剩下的弟兄们,骑着马,拿着弓箭,冲了进去。可是!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冲进去后,竟然一个金人都没有!”
我紧紧的皱着眉头,难道是完颜宗望得到了消息?还是说,有内奸?
又听蒋宣继续说道:“当时我们第一反应就是中计了,岳统领赶到起火之处,我是跟着过去的,原来……原来那火,是早已在地上架好的柴火,烧得,烧得是……”说到这里,他用力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烧得是我们率先进营的兄弟的尸体!!”
我忍不住问道:“金枪班,东西班,招箭班,一共可是有四五百人,怎么能够在瞬息之间,就没声没息的全部落入敌手,还被杀害?”
蒋宣眼中露出骇然的神色,显然是当时的场景,让他觉得诡异可怕,整个大营,一个金兵都没有,反而有数百具自己人的尸体,在火堆上烧得噼里啪啦作响。设身处地,实在是难免心生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