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蓝戏服是由细密平滑的绸料所制,看花样,应该只是府邸管家,戏份绝不会多。
一个这样的人物,都能用上昂贵的绸料,看来,老板家底属实富裕。
这一点,从昨晚今早的膳食也能看出来。
顾燕把戏服还给卷男,心中若有所思。
中年女人进入后台不过几息,就看见了白木头上挂着的四件戏服。
她自然是不敢拿红白二色,快扫了几眼,她取下葱绿色戏服。
转过身,骤然对上一双包裹在皮肉之下的小眼睛。
里面清晰的照出了她现在的模样,双眼惊恐地睁大,露出其中的骇然之色,呼吸被压在胸腔中,使她喘不过气。
中年女人双脚一软,踉跄着往旁边退。
老张带着歹毒的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她一会儿,明明是那么小的一双眼睛,可其中的恶毒仿佛可以冲破脸皮的束缚,来到女人的面前。
中年女人吓得魂飞魄散,不过她年纪大,经的事也多,到底不至于吓的和卷男一样。
她抓紧手中戏服,几乎是连滚带爬出了后台。
下一个进去的壮汉见到中年女人冲出来的狼狈模样,魁梧的身材颤了又颤,才在顾燕饱含鼓励的眼神中,缓缓走向后台,那样子,就像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一炷香过后,壮汉满脸是汗地跑出来,鹅黄色戏服被他紧紧攥在手里。
小孩眼珠滴溜的转了两圈,目光在顾燕与郭名二人身上短暂停留。
顾燕注意到,含着笑回视过去,小孩也笑,只不过那是一种幸灾乐祸看好戏的笑容。
已经拿到戏服的卷男与中年女人看到壮汉手中的衣服,自然明白郭名与顾燕面对的是什么。
一件大红喜服,一件死人丧服。
无论哪件,都不是什么好选择。
郭名心中也紧张,但她面上不显,步子迈得很稳,撩开刺目的红绸,身影消失在其中。
杂乱安静,这是郭名心里浮现第一个印象。
她警惕的观察四周,与住处如出一辙的红墙,白绸掩盖的扇扇铜镜,地面堆积如山的金钗珠寰。
其中,金钗多有断裂,郭名俯身拿起一支,坚硬的金制钗寰从中间折断,观裂口的凹凸与痕迹,像是有人用手生生掰断,上面还染着深红色的星点血迹。
再往里走,两件红白戏服静静地挂在那,视线上移,颇像人骨的木头横放在半空,嵌进两侧的墙壁里。
望着面前的戏服,郭名有片刻的犹豫,喜服按常理来说自是大吉大利,丧服则是凶多吉少,便是来一个三岁稚童,她相信都会立刻作出选择。
她犹疑不决是因为昨晚看到的白衣戏子,再加上顾燕用膳时说的话。
她有种直觉,自己和顾燕昨晚看见的戏子,绝不是莫名其妙随意吓吓她们,而是一种预兆,鬼怪先杀谁的预兆。
据顾燕所言,她是子时遇白衣,而自己则是丑时撞见。
按照时辰来说,鬼怪是先去找的顾燕,然后再去找她。
只要她拿走喜服,排在最后一个的顾燕就只能选择白衣。鬼怪一定会先杀她。
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戏子只有自己和顾燕看见,她们也不是住一间屋,如何能确定她没说谎,没有故意算计。
郭名揉了揉有着些许皱纹的额头,迟迟做不了决断。
红色墙壁出的光在她上了年纪的脸上形成阴影,四周静谧无声,连外头的声音也听不到,天地间似乎就剩她一人。
郭名深吸一口气,她在京中多年,自然也听过广昭王不怎么喜欢顾燕,既然是不喜,想必也不会言传身教,没有深厚的城府。
心思不深之人到这种诡异的地方,定是吓坏了,这一行人中,顾燕也只认识自己,她说的那番话大抵是真的。
思及此,郭名扯下红戏服,抬眼间,猛地对上了一张笑脸。
灼伤的脸庞隐在红戏服之下,用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盯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郭名头皮麻,倒抽一口冷气,她用力扯落戏服,拔开腿就跑,度之快,身形都有了残影。
老张也不阻拦,站在白木头之下,望着手边的丧服,笑容如淬了毒一样阴狠。
郭名刚掀开红绸,就与不远处的顾燕目光相撞,她含着关切的神情快步走来,“大娘,您没事吧?”
说着,顾燕又摸了摸郭名手中的红戏服,眸中闪过一抹惊艳的笑意,“这戏服可真好看,龙凤呈祥,是吉兆呢。”
郭名勉强挤出一抹笑,手指放到顾燕肩上,“该你了,快去吧。”
迎着顾燕瞬间畏缩的神情,她又加上一句,“不必害怕,拿了戏服就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