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家里的面粉都被她翻腾出来,制成丸子、酥肉和糖糕,先白水煮熟晾干,再在沸油里滚一遭,放到架子上控油。
这样炸出来的东西,只有表面薄薄一层油,真正地外酥里嫩,一直炸到将半罐子的最后一滴油给耗尽。
往常老太太只有过年的时候如此做,然后接下来两三个月里,顿顿放上两三个,熬煮出来的菜带着油花,老人孩子都能吃疯了。
所以哪怕老太太炸得再多,等送走最后一个孩子的时候,厨房里已经丁点不剩。她心里早就血流成河了!
可她还得强撑着在朱芸面前,挣足面子,不然那么多炸货就真白送了。
“我们家显兵有能耐,工资高福利好,又娶了门当户对的媳妇。像是以前过年才吃的东西,咱都不看在眼里,给左邻右舍分分联络感情。”
“都是邻居,朱芸你别太犟了,有事就说话。好歹是老乡,你以前还是我们王家的媳妇,让显兵拉巴下你男人都是应该的。”
朱芸紧绷着唇听老太太继续装,时不时点点头,这会儿忍不住问道:“王大娘,我有事自然找我家男人,我家男人办不了的,你宝贝儿子也白搭。”
老太太最不爱听别人说她小儿子不行,“我儿子是主任!坐办公室的大官,能管住不少人,你们领福利多少都是他说了算!”
朱芸扑哧乐了,指指自己:“大娘,我也是主任,别人吃饭都得我点头呢。”
王老太太眼睛一瞪,上下看着她,十分不屑撇嘴道:“就你?才来俩月,以为插根鸡毛就成了凤凰?”
“你在食堂工作吧?拖地还是洗菜?你男人瞧着白净,家里有点关系,转正了吗?”
“别以为住在我们家显兵对门,就多厉害了。那姓吴的不也住在我们头顶上,刚转正,工资还没显兵一半多呢,显摆个啥?”
朱芸一愣,忍不住扶着门框哈哈笑起来。
“王大娘,四楼以上都是一层三户,面积不大,当然没法跟你家显兵相比了。”她侧身大拇哥指指自己后面:“我家虽然住在你们对门,但是你家二室一厅,我家是三室两厅,面积足足多了一半。”
老太太一噎,不相信:“不可能,我儿子是大学生,是主任,后勤部的主任呢!”
“我男人是研究生,是工程师,工资待遇碾压你儿子!”朱芸抱胸轻笑着说:“王大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儿子再优秀,在厂里也是不出挑的。有几个认识?”
“可以说出了这个家属院,人家都没听过你儿子的名字。但是我跟我男人的名字,你随便拉个人问问,看看他们知道不?”
王老太太恨得磨牙。
在十里八乡,她儿子是独一份的优秀。
可在朱芸嘴里,儿子也是衬托别人优秀的那绿叶。
偏偏她清楚,朱芸不会说谎,因为这种事情随便找人问问也能清楚。
就因为九成九是事实,王老太太才浑身难受。
一个伺候他们王家七年的佣人,翻身踩在她身上,这种感觉能让她呕出血来,当初还是她将人撵过来的……
朱芸看着老太太接受不能的表情,浑身舒爽地关上门。
褚申宇给她倒了杯茶,“现在没人上咱家来了吧?”
朱芸挑眉看向他,抿唇轻笑:“你太低估对门王老太太的心理承受能力了。”
“被坑了那么多的炸货,她会再接再厉的!”
果不然,隔了约莫二十来分钟,老太太又敲门了。
褚申宇阴沉着脸不想开门。
“小褚,三妞子,你们大白天关上门干嘛呢,咋不开门呢?”老太太公鸡嗓子般,在门口魔性地啼叫着,恨不能啼出血来。
“这睡觉睡得也太沉了吧?我家没有油了,能借一点不?”
三妞子?
朱芸和褚申宇惊悚地对视,前者怒气冲冲地开门,偏偏她见了人满脸笑意:“瞧王大娘说得,夏天日长,我们打早上三四点就起来了,还不允许歇会儿?”
“倒是您老,觉少,折腾您家儿子和儿媳去。没有油就拎着瓶子打去,我家还没开伙呢,您上门给我们添堵呢?”
“在老家,去新人家讨油都是杀父仇人才能干出来的事。您可别说不懂,我跟叫王显兵那只鸡结婚那会儿,三叔上门讨油,那您不还给人下泻药拉裤兜子了?”
王老太太被她说得一句话插不上,脸色由红变青。
原来这可是个脸皮薄、说话哼哼唧唧的小媳妇,啥时候牙尖嘴利了?
“还有,您以后再喊我三妞子,我就喊王狗蛋,喊您狗蛋他娘,还要扯着红绸子到办公大楼吆喝去。”
“走一走听一听呐,王显兵叫王狗蛋,小时候调皮捣蛋,掉过茅坑,吃过羊屎蛋……”
老太太气得直喘粗气,嗷嚎一声往家里跑:“三……朱芸,你不许说!”
朱芸撇撇嘴,“战斗为零的渣渣,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自信来我跟前找存在感!”
褚申宇嘴角抽抽,好奇地问道:“那个,王显兵叫王狗蛋?他,他还掉过茅……”
朱芸关上门嘿嘿笑着:“知道你是文化人,按照你们的话就是,王显兵掉进蹲坑里了。”
她兴匆匆地跟他分享,自己在乡下听来的各种关于王狗蛋的糗事。
“他们一家子很要面子,只要你对着他们念叨狗蛋、茅坑、羊屎蛋,保管他们见了你绕道走。”
褚申宇沉思地点点头。
“我也不想这么低俗的,可是对付这种人,就得用他们害怕的法子,”朱芸耸耸肩说。
她眸子一转,又忍不住痴痴笑了,“林瑾最好不要惹我,不然我生气起来,会告诉她,她男人掉过茅坑、吃过羊屎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