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崔崇文激动起来,夸了半天轻舟先生如何如何,有的爱管闲事的朝臣顺便问轻舟先生的身份来历。
“恕臣无能,并未见过他,也不知其具体身份,坊间传闻,说他曾在宫里当过差,曾是位公公,上了年纪,回到老家这边做点生意,关照四邻而已。”
众人面上皆赞,但心里对这太监身份嗤之以鼻。
李佑城依旧一言不发,垂眼盯着脚底下花样繁复的波斯绒毯愣神。
崔崇文越说话越多,开心笑道:“各位不知,去年雪灾,轻舟先生还建言献策,想出好几个赈灾之法,只可惜没来得及付诸实践。他还著书,意在提醒陛下不用忧心藩镇举动,陛下本就是圣德之人,只要安抚住百姓,不折腾百姓,实施利民良策,百姓心里是能感受得到的,自会维护大顺政权。确实啊,去年剑南东川有异动,可兵将还未出城就倒戈了,就是因为这些将士也都是有家的人,作为普通百姓,他们自然不希望跟随恶主,行恶事,只想安稳过日子而已!”
有人附和:“崔将军所言极是!这轻舟先生不禁让人想起当年的昭安公主,其善用民力,以单薄之躯将舒王恶行公之于众啊!”
提到昭安公主,李淳下意识看了眼李佑城,见他并无异样,依旧心不在焉,头都不带偏的,便没在意。
只听崔崇文又说:“眼下,轻舟先生的生意在剑南西川越铺越大,有人劝他开拓江南和河东的市场,可人家偏不,就在滇地勤恳耕耘,踏踏实实,可见不是贪图名利之人啊!”
李淳听着朝臣的议论,觉得这位轻舟先生说得有道理,叛乱是永远不会停息的,这边平了那边又起,最后朝廷还要投入大量人财物力,弄的民不聊生,与其做个日日担惊受怕的君主,倒不如做个广开言路的贤君,推行仁政,革除积弊,方能安民。
等朝会结束,朝臣陆续走出太极殿,李佑城追上了崔崇文。
“崔兄,叔父身子可好?”
“托圣上洪福,阿父身子健朗,前几日还去演武场和小辈们比试呢!”
“叔父一向自律,可再怎么说也上了年纪,要多休养。”
崔崇文点头,拍拍他肩膀,扬了扬下巴:“玉安,我看你瘦了不少,是不习惯长安的日子吗?若如此,我找个由头,和圣上说明,再邀你回益州养一养?”
“多谢崔兄,我很好,莫要担心。”
“你别听有的朝臣胡言乱语,背后议论你,他们啊,就长了张嘴,关键时刻就变成窝囊废!舒王及其叛党还未抓获,圣上不会掉以轻心,朝廷倚重你,他们不会把你怎样的。”
崔崇文为人热情,话也多,尤其见了老友更加管不住嘴。
李佑城淡淡一笑:“有崔兄在,我不会忌惮那些人。方才,崔兄在大殿说轻舟先生的生意在滇地吗?可与诏国之间往来频繁?”
他可以在李淳面前表现淡定,但出了太极殿,任何与许清如相关的蛛丝马迹,他恨不得亲自去验真伪。
“这个倒是不太清楚,我只听闻他身子骨弱,所以不怎么出滇地,估计是多用脑子,剩下跑腿的活让雇工来做吧!”
李佑jsg城谢过,又约他吃酒。
崔崇文忽然想到他六月二十四就要定亲了,可自己等不到那天就要回益州,只好感叹,还说要把贺礼差人送到定安王府。
李佑城也才意识到,自己与陆虞欢的定亲礼快到了,景策不止一次提醒过他,王府里这几日也在装点布置,就连那陆娘子也找由头来了好几次。
仿佛只有自己是置身事外的,他只记得,这个日子是他两年前与阿如分别的日子。
***
夏季的雨总是突如其来,雨点子倒也不大,只是绵绵密密,有种春雨的恍惚感。
雨中行路艰难,但叶轻舟雇的这辆马车的车主很负责,丝毫没有耽搁,准时准点到了长安南边的明德门。
叶轻舟跳下马车,撑了伞,车主还有别的活,不便进城,剩下的路只能他自己徒步。
也好,自己离开长安已满两年,从明德门往里走,正好顺着天街一睹长安这两年的变化。
市井之气最暖人心,叶轻舟一身素衣,圆领袍领口敞开,露出白麻中单,发髻是中年男人常梳的样式,还带了一顶小巧的斗笠,是他找人特意做的,遮阳不挡雨,帽檐很低,但能挡住大半张脸,隐蔽性很好。
进了城后,雨停了,叶轻舟索性收了伞,放进随身携带的包袱里。
天街还是那样热闹,大小商贩,各色行人,络绎不绝。
叶轻舟越往前走,越感觉自己被喧哗声淹没,这种久违的熟悉让他倍感舒服,他买了一块糯米糕,不顾热烫,边走边吃,好不快活!
走到安业坊附近时,他知道快要拐弯了,往西再走一段就是光德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