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为你做。”
清如松了手。
李佑城很有耐心,慢条斯理,边擦拭边说:“阿如,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你是说,我在滇地遇险,你救了我那次?”
他摇头,淡淡一笑:“那也许是你的第一次。而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清新水榭的芍药花下。你偷听了我与一个人的谈话,吓得躲了起来,我绕路出去,在墙角看到你慌张的样子,当时就在想,这是谁家的小女娘,如此胆大,敢跑来这里偷听人讲话?不过,那模样……真是可爱极了……”
清如扭头,对上他的视线:“你为何觉得我不是细作?”
他笑回:“你不是细作,你眼睛不会骗人。就算是,我也没说什么要紧的话,听去了又有何妨?”
清如辩解:“我没有偷听,我只是不小心路过,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我那时还觉得你可怜,小小年纪要思虑那么多事情,不像我,及时行乐。”
他晾好毛巾,与她一起坐到榻上,望着窗外的星空,接着说:
“后来,父皇给我赐婚,听闻是位商贾世家女,我得知消息后,派人去查许家是否与朝廷有勾连,还有你的身份是否干净。”
“可有查出什么?”
“没有,许氏清白,家族经商为业,但又不是那种背地里给官员提供资金,站队攀附的巨贾。我很开心,我未来的娘子不是我的负担,不会用家族利益逼着我在朝堂争权夺利,因为,我早已厌倦这些,从我开府那年我就知道,我的性子不适合朝堂,或者说,适合我的朝堂还没有出现。也许,舒王和居文轸一派故意羞辱我、打压我,让我娶一个根本配不上皇家宗室子的小门户,但他们不知道,我有多开心,多安心。”
清如凝神,问:“可你只关心我的家族是什么样的,不关心你未来娘子的模样、脾气吗?”
他回望她,恬淡而放松:“你应该不知道,我乔装打扮去过你的书肆,也看见了正在忙碌的你,我惊讶,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日偷听我说话的人。我看着你,你对生活充满希望的样子,你大声说话、放声欢笑的样子,举手投足都是那样自信,我感觉我被你融化了,进而也相信了你我的缘分。”
李佑城揽过她,轻轻抱在怀里,又让她躺在他膝上,松开她发鬓,拿木梳子为她细细梳理。
“阿如,我那时在心里幻想过无数次,我们在婚后的日子。只是,世事捉弄,我母亲的死让我再一次陷入无望,我心里最珍视的东西突然崩塌破碎,我难以接受,不敢回想,作为李明澈的我在那一晚也死了……你知道我为何善用弓箭吗?”
清如摇头。
李佑城停下动作,眼眶转出一滴泪,落在她的发间,又继续为她梳发:“我母亲是被他们用弓箭射死的。那时,上百上千的箭矢就那么飞一般射过来,穿透她的身体,千疮百孔,每一箭都致命,那样一个柔弱温良的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这样死了……我在旁边,就那么看着她死去jsg,却没有任何办法……我想着她死前对我说的话,让我不要追究,不要怨恨,永远不要回长安……”
也许是感受到他的颤抖,清如直起身子,坐在他腿上,整个抱住他,额头抵着额头,发丝缠着发丝。
李佑城低垂眼眸,“有很长一段日子,我见了弓箭就想起我的母亲,就会情绪失控,会胸闷会呕吐,泪水不止。为了克服这一障碍,我逼着自己苦练箭术,练到连我自己都以为我就是一支箭的时候,我发现,我终于走出来了……”
他捧着她的脸,诚恳又温柔:“阿如,那时的我,不敢奢求什么,李淳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必须为他所用,为他效力,成为他最锋利的刀剑。我以为,这就是我这辈子的宿命,直到,我在滇地再次遇见了你。”
他将她紧抱住,“你知道吗,在竹林,我若来晚一步,你都可能没命!也许老天可怜我,让我救了你,让我在混沌的生命里又看见了光。”
“你是不是第一眼就认出我了?”
他点头。
“那你为何不说……”清如止住,他能怎么说呢?说他就是邕王?况且他们之前并未真正交往过,谁能猜到谁有几分真心?
“所以我试探你,甚至恐吓你,看你是否还记得那个邕王,是否真的想嫁给滇国二王子。”
清如笑笑:“你成功了,你套了我的话,还追我到热海之地,骗了我的人。”
李佑城深吸一口气,这些肺腑之言终于找到了倾诉者,情感像是压抑了百年的洪流,一发不可收拾。
“阿如,我们是对苦命鸳鸯,可我很不喜欢这个词。所以我始终想着,一定要和你过一辈子,开心幸福地过一辈子。什么苦命鸳鸯,什么相爱不能相守,都去见鬼吧,我不信那些,我一定会给你幸福,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用尽余生去爱你。”
清如听着他的话,泪水夺眶而出,埋在他胸口呜咽起来。
李佑城也抱住她,脸埋在她发里,体会彼此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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