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鸣抽出手来:“这,哪有人这么咒自的?您肯定能长命百岁!”
石明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问:“接之逸下课啊!”
“对。”
尽管当年他和程之逸的事,石明寿是第一个站出来强烈反对的,但时隔多年后,石明寿比两个当事人都坦然得多。
“我看他还在和学生们围着讨论案例,一时半会儿下不了课,要不先去我的办公室坐会儿?”石明寿指了指对面的办公楼,“就在三层,不远。”
时鸣见对方盛情邀请,他给程之逸发了条消息,让对方稍等片刻,便跟着石明寿进了办公楼。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时鸣好奇地问:“您不是上个月就该退休了吗?”
这个直白的问题让石明寿脸上的表情有了些微妙,对方回答:“我走了,没人当侦查系的主任了,所以又反聘回来了。”
时鸣觉得这句话很怪,侦查系的老师少说也有十几个人,怎么可能出现缺位的情况。
显然石明寿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问起了程之逸失忆症的病情。
因为现在正好是下课时间,回办公楼的老师很多,电梯比较拥挤,俩人选择了走楼梯。时鸣手机一直响,是程之逸给他回消息了,他站在楼梯口开始回。石明寿笑着说了句:“年轻人啊,就是粘人。”
说完,先时鸣几步上了楼,等他把手机放回口袋,一抬头正好是石明寿的腿。
他刚想夸对方腿脚麻利,却突然间把所有的话堵在了嘴边,因为他看到了对方的鞋。
“那双皮鞋是一款旧式皮鞋,有些陈旧,鞋面没有任何装饰物,不系带,用搭扣系着。”
程之逸的描述飘在耳边,时鸣忽然觉得后背有些冷,冷得让他直哆嗦。
时鸣的脚步越来越沉,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很多画面,时青山交给自己的那张光碟,邱承俊和石明寿偷偷交换的纸条,以及更遥远的温华研讨会。
跟随石明寿站到办公室门口时,对方唤了他几声,时鸣才听到。
“想什么呢?”石明寿转动着钥匙,笑着问,“怎么了,近乡情怯?”
“还真有点,之前来您这间办公室,一般都是来挨批的。”
石明寿领着他进来:“这次不一样了,你是客人了,快坐!”
时鸣没有坐,而是环顾四周。这间办公室和他印象里的陈设基本没变,办公桌,办公椅,没有遮光效果很好的窗帘,是百叶窗,石明寿喜欢那种光线似透非透的感觉。接着就是满书柜的书,放洗脸盆的支架还是上世纪的产物。
时鸣走到他的办公桌旁,桌上最显眼的就是胡桃木的相框。他拿起来细看,照片的落款的时间是一九九七年八月十五日。
石明寿正在洗手,看到时鸣看的出神,笑问:“那时候我是不是比现在更英俊些?”
“嗯。”时鸣看着照片上的三个人,“另一个我不认识的是不是严老啊?”
“是,是我和老苏的师兄,走了九年了,那时侯在南政所有人都在想着从警的时候,只有我们仨志同道合地想到搞侦查学的研究,严峰大我们一届,先考上了南政的研究生,我们俩紧随其后,后来一路读到博士,博士后,学历那时候在我们看来都是废纸,我们仨暗自较劲,比的更多的是谁的研究成国走出国门,和国际接轨,谁的文章又被选入国际期刊。”
石明寿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他拿过时鸣手里的相框,松弛的眼皮疲倦地垂着,显得这位老人更添了些风霜。
“我们三个人第一次出现分歧是在博士第三年的时候,那时候老苏结了婚回来,就跟变了一个人,所有的实验和研讨,他几乎都和我们持相反的意见,也是那个时候,我和峰哥走的越来越近,老苏独自开始了一他侦查理论发展的研究。”
时鸣忽然联想到了自己毕业论文的选题,他难以置信地问:“苏老研究的是侦查理论的发展?”
“对。”石明寿坐在了办公椅上,把相框重新摆好,为时鸣解释着,“我和峰哥都觉得侦查理论的发展只需要着眼于侦查学即可,但老苏非要将犯罪学和他联系起来,后来,他对犯罪学有一种近乎迷信的崇拜,他觉得只有犯罪学一直超前发展,侦查学才能发展。但我们始终认为,一个研究的是犯罪现象,一个研究的是犯罪侦查,有因果关系,但不至于是依附关系。”
时鸣回想着当时自己和苏建盛的几次争吵,终于找到了对方那么反常的原因。
“不过后来可能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我们已经习惯了‘啃老’,对于学者来说,‘啃老’就是一直依靠过去的成就活跃在学术界,没有再潜心修学的意思。我们仨里面,我是第一个有这种念头的人,峰哥是第二个,尤其是他有了之逸这个徒弟之后,这种不再钻研的感觉更加明显了,所以这么多年,依然活跃在侦查学界,被称为泰斗元老的只剩下老苏了。”石明寿把目光从相框上移开,望着时鸣和蔼地笑,“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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