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沈凤臣只是抱着他静静等着。
终于冯启云长舒一口气对他说:“阿臣,和我一起走吧。”
这句话让后者有些莫名其妙。觉得今天冯启云的确有些奇怪,从他在庭院的那句话开始就有什么地方显得不对劲。
一定是有事发生了。
他虽然不明白冯启云为何这么说,但仍温和一笑,看着他道:“好啊。你要带我要去何处?”
“出宫去。”
“出宫?”沈凤臣没想到冯启云又说起此事。
上次去奉贤阁就听他就提过“出去”的话,但那时沈凤臣只当他故作认真,说来哄自己开心,因此嘴上答应,心中并未当真。
此时冯启云旧话重提,且神情严肃,并不像是在说笑。沈凤臣下意识问:“如何出宫?邺军的重重包围,你我之力恐怕……”
冯启云摇头:“邺王答应放我们出去。”
沈凤臣面色一喜,只是一瞬便冷静下来:“不可能……他怎会放过瑞臻。”
“阿臣,”冯启云握紧他的肩膀,“不是我们全部……只有你和我。”
这答案出乎意料,沈凤臣当下有些茫然。那日容轩听他说关于冯启云的话后脸色大变的情景不期然浮现出来,他下意识问:“你做了什么?”
嘴角牵出苦笑,冯启云低声道:“就知道瞒不过你……我去找过邺王。”此话说完,他便沉默——他知道沈凤臣虽然眼力不及,但心思也是十分通透的。被冯启云这么一点,即使不知道范将军的事,他也定能将前因后果猜出个七八分。
果然沈凤臣只是低头思索片刻,再抬起来脸上已是一片震惊,他小心地问:“你……你和他说了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冯启云回答。
见他毫不避讳地承认了,沈凤臣脸色灰白,先是不敢置信,然后慢慢变为惊怒交加:“你为何如此……你可知道这样一来,瑞臻便再难以成事了!”
“阿臣,我这么做自有理由。”沈凤臣的质问让冯启云神色黯然,他解释道:“日后我会和你细说。眼下时间不多,你先和我走吧。”
沈凤臣闻言,压低声音吼道:“走?我怎么和你走?用陈国的江山和多少人性命换来的机会,你让我如何一走了之?!”
冯启云不语,沈凤臣凄然一笑:“就算走到天涯海角,叛国忘祖的罪孽也不会消失的。”
“我以为你想出去的。”冯启云叹一口气,神色哀伤,手上加了力道,紧紧抱住怀中的人:“你说过想一辈子和我一起。”
沈凤臣用力挣脱,后退一步:“那也不是因为这样!”
冯启云欲靠近他,却又踟蹰不前,最终只是轻声道:“阿臣,只有今晚一次机会。”
“你……走吧,我没办法。”沈凤臣微微转过身,避开他哀痛而炙热的目光。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仿佛是从心上挖出来的一样。
被他如此拒绝,冯启云却不动,怔怔看了他半响,伸手,指尖轻触沈凤臣的脸颊,后者顿时泪如雨下。
“阿臣,你真舍得离开我?”他一字一句地问。
沈凤臣神色恍惚,一边是大义,一边是所爱,可他竟无法两全!全大义而舍所爱,当是极为正确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如此痛不欲生!
但要他就这样跟他走,却又是万万做不到的。
见沈凤臣虽然面带痛苦,却丝毫不打算让步,冯启云无奈之极,苦笑道:“你的性子,还是这样。”
他还是不语,冯启云上前一步,一把拉住还想要后退的沈凤臣:“阿臣,我就要走了。你……别避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沈凤臣大震,好似此时才想到。冯启云已经凑近,低声道:“……再亲一下好不好?”
面对他几乎请求的语气,沈凤臣再也无法拒绝,转过来,含着未干的眼泪点头,然后像无法面对他的目光一样轻轻闭上双眼。但紧接着,他后颈剧痛,眼前一黑,就此失去知觉。
沈凤臣一击之下晕了过去,冯启云一把将他倒下身体捞过来,抱在怀中喃喃道:“可我放不下你,阿臣。终有一日你会明白我是为什么,我不想你后悔。”
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知道是说给怀中的人,还是说给这么做的自己。
就着那姿势站了一会儿,冯启云将沈凤臣抱起,脸朝着自己的胸口,找了他爱用的一件披风裹着往出走。
在院外见着太医院的小童,冯启云远远便笑道:“你家大人上我那儿去,夜里再回来。”
那小童早对此事见怪不怪,应了一声,也没多问。等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冯启云一路疾行回到了奉贤阁。
他要的盘缠和干粮等物已经准备好,安安静静放在奉贤阁院内的石桌之上,那匹马被绑在一旁的树上。而奉贤阁内和四周一个人也看不见,连一直在这里当差的小太监也不知踪影。
冯启云心知这是邺王的安排,因此也不多管,径直入内,将沈凤臣放在床上安顿好,自己动手收拾了几件衣物和重要的物品。
祖父给自己题的字挂在书房的墙上,冯启云定定看了一会儿,还是将它留在原处。这一去,是要隐姓埋名,割断和过去的一切联系,自然不能带这些显眼的东西。
终于等到亥时。天色已暗。
冯启云将行李都架在马鞍后部牢牢绑住,然后回屋抱起沈凤臣,上马。他将沈凤臣放在身前,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一手环住,一手拉紧缰绳。待确认无事后,冯启云双腿一夹,身下的俊马在夜色中飞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