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折断他的羽翼,将他的自尊狠狠踩在脚下,然后彻底占有他!
仅仅是这么想了一下,邺王便觉得下腹有些发热。他站起来,盯着含清宫的方向,嘴角勾起来,露出一个极为自负的笑容。
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最终一定会弄到手。
邺军忽然集结,这个消息让瑞臻生出不详之感。而邺王偶然过来,看着自己的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更叫他觉得大有深意
是不是范将军出事了?瑞臻无法控制自己不这么想。
但是九越先生一走,他只能从很少的渠道打听到消息,并不知晓情况到底如何,只好一日日煎熬着。既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也害怕听到任何消息。
到半月后,传令的邺兵从宫外快马而入,一路疾呼。瑞臻认得那是邺王特设的传令使,特许在宫中骑马,专门传送紧急的消息。
他远远看着那人从含清宫外飞驰而过,心中忽然清楚地知道,范将军完了!
绝灭(改个框框)
三十二绝灭
平乱大军在邺国一位年轻将军张淮的率领下,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将十里坡乱军扫荡干净。
人人都道这位年轻的将军是邺王心头爱将,此次出征平乱,天大的好处就给了他,而他也的确没有让邺王失望,区区十数日就得胜归来。由此看来,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果然消息一传来,邺王大悦。张淮将军回朝之日,他率身边众臣,亲自出城迎接,何等荣光!
而同一时刻,瑞臻却觉得无比绝望。
范将军大败的事已经确定,最后一丝希望也化为泡影。即使再不愿意承认,瑞臻也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宏图大业,算是彻底结束了。
容轩站在瑞臻身后,眼见他神情悲切,却也无法出声安慰。瑞臻沉默着在纸上一遍又一遍写着《凉州词》,笔锋狂乱无章,正是他内心的激愤难耐的宣泄。
写到“故国影在朱颜改,两鬓霜华,雄心醉中已成空。”一句,墨迹更是交织错综,极难辨认。
不知写了几十张,瑞臻忽然抬手将笔扔到桌上,白玉笔杆应声而断,带着笔头的那一段在宣纸上留下一大团黑迹,然后一路滚着掉到地上,拖出一条断断续续的线。
容轩看了一眼在地上碎成几截的笔杆,正想说什么,荣生进来道午膳时辰到了。
瑞臻充耳不闻,只道:“朕出去走走。”
他已经很多日没有踏出含清殿了,容轩见他有此意,稍稍觉得松一口气:“也不急于一时,还是先用膳吧。“
瑞臻摇头,容轩也知道他此时没什么兴致,干脆出去散散心也好,便打算叫荣生来安排,却听瑞臻又道:“不必叫人了,朕……独自想些事情。”
他如此说,容轩也无法勉强。只是看着瑞臻慢慢出去的背影,眉间不自觉地染上一丝忧色。
瑞臻开始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宫中乱走。
他生于斯长于斯,但眼前这片宫殿,怎么也渐渐变得陌生不已。父皇,母后,文武百官,什么时候都一个个消失了呢?还有冯启云……
想到这个人,瑞臻心头又是一阵刺痛。他是在没有料到,到头来竟是自己身边的人给了自己最沉重的一击……也许良禽择木而栖,而他并非良木吧。
走吧……都走吧……
当日容轩气愤之极,神色阴沉,请命将冯启云和沈凤臣二人击杀于宫门之内,但瑞臻拦下了。
大陈,气数已尽,也不必勉强他们在自己身边一同陪葬。但愿冯启云和沈凤臣日后真能逍遥度日,也算他作为陈王,对这两家最后一点补偿吧。
只是话虽如此,面对陈宫之中竟无多少熟悉面孔的窘境,瑞臻心头仍不能抑制地生出几分凄凉。
今日邺王出城迎接那得胜归来的将军,宫里的邺国人倒是走了一大半,瑞臻眼前清净了许多,在外走着倒也没有前段日子那样难受。
走到后宫前那道长长的宫墙附近时,他心中一动,穿过小宫门走出去。
承元殿前的广场空旷的让人心头发慌,瑞臻快步走过,登上长长地阶梯,进了承元殿。
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来这边了,上一回站在这里,还是因为要迎接邺王。
瑞臻想到此处,不禁苦笑一下。他仔仔细细打量四周,殿内陈设还是当年的模样,似乎百官朝拜的日子仍在昨天。只是瑞臻心里知道,那样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他站在此处,才更加清楚地意识到,陈国已经毫无希望了。
故国影在朱颜改,两鬓霜华,雄心醉中已成空啊!
镶嵌满珠宝的龙椅高高在上,像时时刻刻在提醒他的耻辱。瑞臻禁不住走近两步,却又停下来,只是怔怔望着那把宽大华贵的椅子。
忽然外面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啪啪啪啪,好像踏在他心上一样。瑞臻一抖,好像又回到那一日,他知道,应该是邺王回来了。
不知为什么,瑞臻仍旧站在承元殿内没有动。
邺王嘉奖将士的声音,众人齐呼的声音,还有长枪柄部一齐重重撞击地面那令山河颤抖的声音。
瑞臻站在那里,像某种惩罚一样,强迫自己将邺王的每一个字,殿外的每一点声响都听在耳中。他们在庆祝,因为他最后一支力量的溃散而欢呼。
那些声音像利剑一样,刺得他浑身上下伤痕累累。这一刻他的灵魂就如暴露在雪原之上,无处可躲,只能咬牙承受那入骨彻心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