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乖。”
姜白榆被宋纪莫名其妙的举动和声音唤醒,勉力睁眼看了他一眼,“……你好吵。”
于是宋纪不可遏制地笑起来。
“睡吧,不闹你了。”
话音落下后,室内安静了几秒,紧接着,宋纪发觉怀里的人动了动,似乎有起身的趋势,于是他微微松开手臂,看着姜白榆半垂着眼从床上支起上身,使了点劲把夹在两人中间的被子一扯,然后盖在自己身上。
被间被少年的体温烘得暖和,轻易就将在外染上的寒气一点点消解。
重新躺回去后,姜白榆抬起一只胳膊轻轻搭在宋纪身后,手掌拍了拍对方宽阔的背。
“睡不着的话,需要我给你讲故事吗?”
姜白榆埋在枕间,自下而上地抬眼看他,眼底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眼尾处还带着未消的潮红,嗓音是含混的哑,听起来如同被揉碎后渗出汁水的叶。
他看着宋纪少见愣神的模样,模糊地发出一声轻笑。
宋纪被他这么看着,几乎是难以自控地听从欲望的趋使,去吻那片蝶翼般的眼睫。
“睡吧。”他说。
于是姜白榆便不再管他,真的闭上了眼。
宋纪垂着眼,视线从姜白榆远山似的眉眼,滑落到那双丰润的唇,目光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单纯的打量。
或许是因为姜白榆身上的气质格外吸引人,又或许仅仅是需要一件有趣的玩具来打发时间——事到如今,连宋纪自己也说不清相遇最初的目的。
宋纪何其聪明,他知道姜白榆对于他来说早就不同。
直到姜白榆栽倒在他怀中的那个雨夜,或者更早——早在最初他望见的那双弥漫着雾气的眼,一切就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从八岁那年之后就踏入漫无边际的深海,此后经年便与冰冷的浪涛与无尽的夜色为伴。
宋纪自诩是强悍的、足够使黑暗俯首的航海者,长久以风度翩翩的伪装游刃有余地行走于人群之间。
然而在某一天、某一个时刻,浪的尽头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光亮,微弱到就像一颗随时会被浪涛熄灭的火种。
但是没有。
海水将火种吞没,变成了深海里怪物的心脏。
姜白榆是他命定的、难逃的灯塔。是在远航途中必会降临的那颗星星。
宋纪缓慢地收紧了怀抱。
怀里的人气息干燥清爽,是独属于少年人的干净,而那只搭在他背后的手掌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像是给幼儿哄睡时形成的习惯。
耳畔的呼吸逐渐变得舒缓。
——这是宋纪真正确认自己爱上姜白榆的时刻。
*
因为学校还有课,所以姜白榆第二天的下午就得返校,临走前也和秦枝几个人道了别。在此过程中姜白榆一直有意无意地和某个男人保持距离,唯恐对方突然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眼下这人比以往要更喜欢亲他抱他,今天如果不是他表现得相当坚决,他们现在能不能按时回去还难说。
想到这里,姜白榆面无表情地偏头看了眼身边的人一眼,宋纪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偏过头来,敛着眸懒散地笑了笑。
垂在身侧的手又顺着倾身的动作过来牵住姜白榆的,慢条斯理地与他十指相扣。
秦枝作为一个单身狗表示看不得这些,闭着眼睛催他们快走,但在走之前还不忘给姜白榆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有空记得和姐姐打电话哦——”
秦枝话还没说完,宋纪就已经沉着脸让人关上了直升机的舱门。
直到人彻底离开,笑容明媚的女人才松了口气,返回室内的吧台处坐下。
“这下好了,Oswald回去八成要找点事给我添点堵。”回想起临走前宋纪的那个眼神,秦枝懊恼地揉了一把头发。
“既然知道,你刚刚又何必惹他。”方城宽和地笑了笑,将斟好的茶盏放在秦枝手边。
“没办法,那孩子太可爱了。”秦枝接过茶豪迈地一口饮尽,“而且我确实担心那家伙会欺负人家。”
说完,秦枝语气一顿,点了点自己的尾指,又说,“不过,他好像是认真的。”
“你还是这么喜欢讲废话。”盛时澜抿了口咖啡,冷淡地开口。
在座的都是处在圈子里最顶层的人物,自然都是擅长察言观色的老狐狸,纵使脾气看起来算不上坏,但也绝对称不上好相处,总而言之不是什么绝对的好人。
平日在交际圈里遇上了带伴的,如果是小情儿调侃几句也就算了,不会让人下不来台,却也不会特意给什么关照,但如果是名义上的伴侣,总要给几分尊重。
宋纪身份摆在那儿,又是自小长大的好友,他的态度在很大的程度上都决定了周围人的态度。姜白榆是提前打好招呼带来的,又护成那个样子,只要不是眼盲心瞎的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把人带来?”盛时澜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按理说,你应该为宋纪感到高兴。”
“我当然为他高兴。”秦枝支着下颚叹了口气,眼前却倏地浮现出那个少年沉静的双眸。
“就是不知道对那个孩子来说,被Oswald爱上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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