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家人个个都是高智商,包括大嫂。
所以才显得邱鹿鸣特别笨。
邱嘉树说的她在家中是小霸王,连侄子也要让她三分,换种说法,就是所有人都绝对碾压她的智商,于是所有人都特殊照顾她、无限包容她。
对于这种亲情关怀,邱鹿鸣十分享受。只是从前的她,却是十分排斥、以此为耻的。
——有时候一个人恼羞成怒,无非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人一语中的了。
如今的邱鹿鸣打心底不觉得自己愚笨,所以别人的看法说法,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除夕这天,虽然不是法定假日,但约定俗成的,各个单位过了中午,就都自动放假了。
邱鹿鸣的阅览室,更是从早上起就一个人也无,准确说除了工作人员,根本就没人踏进过图书馆的大门。
十点钟,楼上办公室、财务室的都陆续悄悄走了,万姐来到阅览室,敲敲门,“邱,走啊,楼里都没人了。”
“馆长呢?”
“早走了。”万姐小声说。
邱鹿鸣其实也早都准备好了,听到这里,立刻换上羽绒服,锁上门就跟着万姐走了,走廊里迎头碰上了黑着脸的小马,见了邱鹿鸣,就立刻转过头去,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般。
母亲说过年期间,绝对不能生气,不能闹情绪,更不能说脏话,于是她轻笑了一声,走到门卫室窗口,跟李大爷点头致意,欢快地说,“给您拜年了!”
“好好!”李大爷是不能早走的,他怎么也得混到下午,等公安局内保科来检查慰问后,才能回家吃团圆饭。
邱鹿鸣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骑车朝客运站而去,今天,是三哥从西安回来的日子。
街上行人明显见少,路边的单位、商铺都张贴了对联福字,水利局门前的路口,有一群小孩在放小鞭儿,噼噼啪啪响声不断,一个十来岁的小子,左手掐着一根烟,右手拿着一根一寸长的小鞭儿,凑到香烟前,点着了就朝地上一丢,“啪”的一声,炸得雪地上黑了一小块,有行人路过,他就朝那边方向丢,虽不太响,也没丢到身上,但足够吓人一跳了,胆小的还出惊叫,让这小子出满意的大笑声。
小子从装满小鞭儿的棉袄口袋里,又摸出一根来,不怀好意地瞟了一眼十几米外骑着红色坤车的邱鹿鸣,低声跟旁边稍矮一些的不停吸鼻涕的蓝棉袄小子说,“你看哥的,管保把这女的吓得哇哇哭。”
邱鹿鸣便不听他嘀咕,也从那列开的架势,看出他的意图,她也不躲闪,在那小子学着大人,狠嘬一口香烟的时候,加蹬车,朝着他就撞了过去。
冬天穿得厚,她宁可自己摔跤,同归于尽,也要教训一下这个臭小子!
小子正得意,要往外吐烟,一抬眼,红色坤车竟已来到眼前,车轮正正撞到了他大腿上,他哎哟一声四脚朝天摔倒,一口烟尽数吞到肚里,顿时滚在地上,眼泪横流,咳嗽不止。
蓝棉袄滋溜一下跑了,其余几个孩子也都远远地、紧张地看着邱鹿鸣。
邱鹿鸣从地上爬起来,拍拍羽绒服上的雪,上前一步拉起那小子,“哟,对不起对不起,路上太滑,把不住车把,撞到你了,伤着没,你家大人呢?我送你去医院打针吧?”
小子怒视邱鹿鸣,拧身挣脱,“不去!你是故意的吧!”
“我真不是故意的!”邱鹿鸣大声辩解,然后凑到小子耳边,低声说:“我就是竟以儿的。”
“你!”
“略略略”邱鹿鸣学着他的语气,“你看哥的,管保把这女的吓得哇哇哭啧啧,我没哭,你哭啊!哭啊!”
小子愣住了,呆呆看着邱鹿鸣做个鬼脸就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老半天,还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
几个孩子重新围拢过来,“小光,咋不动了,让黄皮子给迷了啊?”
街边商店里走出一个穿军大衣的高个子,笑着走到小子身边,“傻了吧你,是不是让人给骂了?告诉你别惹女的,非不听!”
小子回过神来,“切,我怕她?就是冷不丁懵住了,妈的我还没点炮儿,她就撞过来了,离八丈远她好像就听着了!”
“放屁吧你,西北风刮着,棉帽子戴着,你编瞎话也编个有营养的!”
“我没编!”
“你没编,我编了,行吧?”高个子一扯小子的胳膊,“回家去!”
“二哥,我还想再玩会儿!”
“别逼我揍你啊!”
邱鹿鸣停好自行车,走进客运站候车室,在挨着暖气的长椅边坐下,看看对面的大挂钟,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来。
书名是《静静的顿河》,下册终于马上就要读完了,她很想在农历的最后一天,完成这部对她来说非常艰涩的名着的阅读。尽管学过俄语,但她脑子里只记得有个字母,几个比较难的音,还不出来。
她暗暗决定,节后重新学习俄语!就不信还摆弄不明白那一长串人名和昵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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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大叫,邱鹿鸣抬头看去。
只见放炮那小子,正站在候车室门口,傻愣愣地指着她,嘴巴还大张着,显然声音就是他出的,绝对不是他身后那个高个帅气的男子。
难道真把人孩子撞坏了,家长找来了?
不至于啊,不就是个屁股墩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