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有衙役高声答应着,跑了出去。
郑娴儿的心立刻紧紧地揪了起来。
从书院把楼阙带到这里来受审,书院里的那些人会怎么想?此刻在门口瞧热闹的百姓们又会怎么想?
楼阙一旦出现在这大堂上,名声就算是毁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拦不住啊!
郑娴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偏偏黎县令眼尖看见了她,立刻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那不是楼家三少奶奶?怎么,您也来瞧热闹来了?”
郑娴儿知道躲不过,干脆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大人说笑了,我可不是来瞧热闹的。”
“哦?难道你是来作证的?”黎县令皱了皱眉。
郑娴儿眯起眼睛死死地盯了陈景真一眼,随后又抬起头,坦然笑道:“我公公婆婆不愿跟小辈计较,特地叫我过来瞧一眼,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奴才在诬告我们家呢?”
陈景真闻言立刻直着脖子叫了起来:“我是不是诬告,还轮不到你这个贱妇来说!”
“大胆!”郑娴儿厉声断喝,“我是受过朝廷诰封的正五品宜人,你说我是‘贱妇’,究竟是在骂我,还是在骂当今皇上?”
陈景真仰起头来,恶狠狠地迎着郑娴儿的目光。
四目相对,郑娴儿勾起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陈景真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憷,下意识地就缩了缩脖子。
黎县令听见郑娴儿主动提起“诰封”,只得叫人在书吏旁边添了一张椅子,请郑娴儿入座。
郑娴儿半点都没跟他客气。
在这大堂上,她没叫黎县令站起来向她行礼,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
陈景真看见郑娴儿坐下了,再想想自己依然跪着,心里立时觉得委屈得受不住,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郑娴儿舒舒服服地往椅背上一靠,笑问黎县令道:“大人怎么不审呢?”
黎县令耐着性子解释道:“被告还没到,无法审问。”
郑娴儿懒懒地笑了笑:“被告没到,可以先审原告啊——我听人说,不管什么时候,哪怕是在深更半夜,只要鸣冤鼓响,大人就必须升堂,是这样的么?”
黎县令立刻答道:“不错。钟鼓一响官必上堂,这是父母官亲民爱民、为民做主之象征。下官食君之禄,自然不敢不升堂。”
郑娴儿皱了皱眉,一脸苦恼:“这么说,大人您可惨了!若有那无知小儿闲来无事便到门前敲鼓戏耍,大人岂不是要白白劳碌?”
“哼!”黎县令冷笑,“你以为鸣冤鼓是可以随便敲的?我朝有律‘若无诉状而以敲鼓鸣冤者,上堂先责二十杀威棒’,为的就是防着刁民随意击鼓,扰乱公堂!”
“这样啊!”郑娴儿瞪大了眼睛作恍然大悟状。
黎县令正在得意,却见郑娴儿眼珠一转,笑了:“既然我朝律法如此,大人还等什么?——陈四小姐的二十杀威棒呢?”
黎县令微微一愣,陈景真已经吓得大哭起来。
郑娴儿笑呵呵地道:“我朝律法严明、铁面无私,想来是不会让老百姓失望的吧?”
黎县令眯着眼睛向人群之中张望了一眼,并没有接郑娴儿的话茬。
郑娴儿低下头,掰着自己的手指算了一笔账。
听人说,衙门里打板子是可以用钱买的,所以陈景真这二十杀威棒,黎县令打算卖多少钱呢?
据说陈老爷很有钱啊……
可惜人不在!
郑娴儿敛了笑容,抬起头来:“陈四小姐,我记得上次陈老爷说过,你若再敢做出些奇奇怪怪的事来,他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今日你到堂上来击鼓鸣冤,陈老爷他老人家知道吗?”
陈景真昂起头来,冷笑道:“那老东西早已经被你们楼家收买了,我又何必认那个爹!你不用费尽心思来吓唬我,我今日过来击鼓就没打算活着走出这公堂!我就是拼着一死,也要揭穿你们一家子衣冠禽兽的真面目!”
“这样啊!”郑娴儿笑眯眯地感叹了一声,同时向黎县令使了个眼色。
——明白了没?陈景真那个有钱的老爹已经不要她了,你从她身上弄不到钱的!
黎县令显然已经明白了郑娴儿的意思。他脸色一沉,重重地敲了一下惊堂木:“其情可悯,法不容情!陈四小姐,你既然敲了鸣冤鼓,这二十杀威棒是非打不可的,得罪了!”
陈景真的脸色立时白了:“不,我是原告,我没有罪!你不能打我……”
黎县令可不管你是原告还是被告。他只知道今天这个案子未必能拿到钱,此刻他心里非常不舒服。
于是,两边威风凛凛的衙役们立刻提着大棍走了过来。
陈景真抬起头,迎着郑娴儿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