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郑娴儿过得十分充实而快乐。
缀锦阁的生意很快步入了正轨,府里的风气也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倍,虽然每天仍然有许多事情等着郑娴儿去处理,但像从前那样的糟心事已经完全没有了。
这段日子,最糟心的事也不过是丫鬟拌嘴、婆子打架这类的小打小闹了。
楼夫人和安姨娘这两个人虽然一直不对付,但郑娴儿居然能两边都不得罪,不得不说也算是个本事。
在一片安宁祥和之中,善妒无子的朱金蓝被破格葬进了祖坟,对外只说是小产之后血虚而亡。
二少爷楼闿是个不安分的。朱氏头七还没过,他就用一乘小轿从枕香楼抬回了一个清倌人。
摆了酒磕了头,明明白白地算是纳了个妾。
陈景真只在自己的屋子里住着,不哭不闹,比先前不知安静了多少。
府里的奴才都是拜高踩低的,见陈四小姐至今连个正式名分都没有,这新来的妓女倒成了正儿八经的姨奶奶,谁还能看不出个冷暖阴晴?
于是,那新来的姨奶奶钱氏很快就被丫头婆子们当主母侍奉了起来,陈景真那边却非但无人问津,还时常有人明里暗里冷嘲热讽,有时连热水都供应不及时。
也亏得陈景真好耐性,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受了这样的对待竟还忍得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郑娴儿暗暗地在心里生出了几分警惕来。
陈四小姐这一次的决心下得不小,后期恐怕要有大动作啊!
不管怎么说,日子还是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渐渐地倒也多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思。
下一桩喜事仍然是慎思园的。
这一次不是纳妾,是娶妻。
楼家二爷要续弦,这是一件大事,全城的权贵们没有敢不给这个面子的。
可是这娶妻的时间实在有点尴尬——元配小产身亡还不到一个月,这么着急娶新人进门真的好吗?
楼老爷楼夫人提起此事也都有些尴尬,无奈楼闿自己着急,做父母的也只好由着他。
若不尽快给他娶妻进门,谁知道他又要作出什么事来!总不能让他弄一大群妓女和小戏子进门来吧?
办喜事这天,楼家很热闹。
来客的脸上都挂着笑容,虽然有些尴尬,但气氛还算不错。
新媳妇的娘家是一个寻常的乡绅,跟楼家完全不能比,但据说姑娘温柔贤惠,相貌也很出众,安姨娘和楼闿本人都很满意。
郑娴儿是寡妇,这种事没她的份。所以她一大早便窝在房里绣花,倒也自得其乐。
快中午的时候,春杏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奶奶奶奶,您知道那新娘子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郑娴儿失笑,“我可不认识什么韩(寒)员外、热员外!”
春杏得意洋洋地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您猜不着!告诉您吧——二爷新娶的二奶奶,就是先前的玉珠姑娘!”
“玉珠?”郑娴儿一愣,忽然笑了。
难怪安姨娘说她也是认识的。能不认识吗!
郑娴儿细细回想了一下那丫头在围涎案中的表现,心里愈发欢喜:“是个好姑娘。安姨娘的眼光不错。”
当时那丫头是受了委屈被发卖出去的,郑娴儿猜也猜得到她后来的际遇。
有胡氏和安姨娘暗中打点,这姑娘是很容易卖给个好人家的。多半是新主人喜欢她,认她做了个义女吧?
如今,倒也是个正经主子奶奶了。
春杏兴冲冲地笑着,满脸艳羡:“她真是好福气,本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丫头,受了委屈被卖出府去,摇身一变却又回来做了主子!以前我们还可以叫她一声‘姐姐’,如今却要行礼叫‘二奶奶’了!”
郑娴儿笑道:“她有好心,所以才会有好福气。你出去嘱咐一下府里的管事婆子们,不管是哪一房的,谁都不许轻视这位新二奶奶!就连我以后见了她也要称呼一声‘二嫂’,你们谁若敢目无尊卑,看我不拿大板子伺候她!”
春杏笑嘻嘻地答应着去了,郑娴儿倒是有些感慨。
这世上的事,还真是诡谲莫测。
当初玉珠背负着那么大的罪名被卖出府去,谁能想到她还会风风光光地嫁回来呢?
不说旁人,就说她自己——
她当初也曾经是真心实意地要嫁进一个坟坑里当一辈子寡妇的。捧着牌位拜堂的时候,她又哪里能想到自己也有一天会主动出手勾搭小叔子呢?
唉,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倒也有趣哇!
“奶奶,奶奶——”廊下,春杏的声音又咋咋呼呼地响了起来。
郑娴儿皱了皱眉,站了起来:“怎么了?”
春杏“呼哧呼哧”地跑了进来,急道:“前面出事了!朱家大公子二公子领着几个奴才打上门来了!”
“朱家?”郑娴儿一惊。
朱家那两位公子,不就是当初假扮劫匪绑走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