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娴儿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我猜也是!唉,一会儿我要去祠堂哭一哭三爷去!他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怜我在这人世上替他守着寡,还要受那些阿猫阿狗的轻贱!什么歪鼻子斜眼的臭男人都以为我看得上他们了……”
旁边婆子们忙配合着苦劝:“奶奶您别哭啊,您这样三爷在阴间哪里放心得下!”
“你、你们!”朱大公子险些气死过去。
阿猫阿狗?歪鼻子斜眼的臭男人?这是说谁呢?!
郑娴儿将帕子攥在手里,抬起头来:“朱大公子心里恨着楼家,想给我泼污水进而让楼家不能在桑榆县立足,这心思我也理解!不如咱们就到公堂上去说,谁有什么证据就拿什么证据出来,看看县太爷他相信谁!”
旁边站出一个弯腰弓背的老家奴来,赔笑道:“奶奶,刚才您二位的话,小人都记下来了。”
“你是谁?”郑娴儿明知故问。
那老者笑道:“小人是府上的书吏。您和太太都是有诰命的人,老爷、大公子和五公子又都有功名在身,不管打什么官司都没有让您几位上公堂的道理。奶奶请放心,打官司的事交给小人就好,这一场咱们稳赢!”
郑娴儿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拿着你刚才记下的话去报官吧,要什么人证物证直接回来拿!”
老者欢快地答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等一下!”朱大公子急了。
那老者顺从地停了下来:“舅爷还有何吩咐?”
朱大公子瞪着一双要吃人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郑娴儿:“我可以答应不报官。你叫楼闿和新媳妇给我妹妹的牌位磕三个头,咱们两府的事一笔勾销!”
他话音刚落,郑娴儿和她这边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笑够了,郑娴儿扯着手里的帕子,凉凉地道:“朱大公子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啊?如今的局面不是我求你们,而是你们在求我!你朱家犯下了几重滔天大罪,你们自己的心里真没数吗?”
朱家众家奴早已垂下了头,再也没了半点嚣张气焰。
原本来势汹汹的兄弟两人想起自家妹妹做的那些事,再想想自己也有份参与,心里早已怯了。
再看看对面郑娴儿一脸悠闲的模样,朱大公子终于咬了咬牙:“罢了!就当两家从没结过亲,从前的事都不必提了!”
说罢,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带着家奴们转身便要走。
“慢着!”郑娴儿站了起来。
朱二公子烦躁地转身回来:“你还有什么事?莫非还想继续勾引我大哥不成……”
“啪!”一记响亮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小枝嚣张地揉了揉手腕:“姓朱的,我忍你很久了!”
朱二公子险些又要冲上来,还是他大哥黑着脸把他拉了回去。
“楼三奶奶有何吩咐?”朱大公子咬着牙问。
郑娴儿眯起眼睛,语气十分不悦:“今日是我们楼家大喜的日子,你们披麻戴孝的闯进来,让楼家在各路亲朋面前丢尽了脸,难道就这么算了?”
“依你说怎么办?”朱大公子已经快要气疯了。
郑娴儿拍了拍手,早有小厮捧了个红盘子进来,上面堆了二三十条红绸,艳艳地摆在了朱家众人的面前。
朱大公子已经很想杀人了:“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郑娴儿闲闲地道:“就是你猜的那个意思。现在,请二位舅爷和你们的奴才都把头上的白布拆了,腰里的麻绳全都换成红绸,然后到前厅给我们老爷、我们二公子和在场的宾客敬酒赔罪!”
“贱妇,你欺人太甚!”朱二公子气得两眼冒火。
郑娴儿嗤笑一声,抬手掰起了指头:“我数十声,你们若是还没把红绸换上,我即刻就到衙门口告状去,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一、二……”
“三”字还没出口,朱家的家奴们已经齐刷刷地把裹头的白布拆了下来。
这事儿分明是朱家不占理,他们家里还有老子娘,谁也舍不得拿命陪着朱家去打一场必输的官司!
朱大公子见状长叹一声,率先抓起了托盘里的红绸。
他兄弟二人并没有披麻戴孝,红绸往腰里一系,就算完事。
郑娴儿刚数到“十”,眼前已经只剩一片红艳艳的颜色了。
“好极了!”郑娴儿大喜,“阿林、春杏!朱家两位舅爷带了这么多人来贺咱们二公子新婚之喜,你们还不快带人到前厅喝酒去!”
“奴才遵命!二位舅爷请!”阿林和春杏各自带着家丁和丫鬟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护送”朱家众人走了。
剩下郑娴儿和小枝两个人相视而笑。
郑娴儿拍了拍小枝的手:“你进去告诉新二奶奶一声,就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们家没丢脸!——你尽量不要进到新房里面去,你是我的人,防备有人忌讳。”
小枝高声答应着,喜气洋洋地去了。
郑娴儿笑叹了一声,转身便走。
“啪、啪、啪!”不远处的竹林后面,忽然响起了三下清脆的拍掌声。
“什么人?!”郑娴儿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竹林后面转出一人,书生装扮,风度翩翩:“好个正气凛然的贞妇,好个冰清玉洁的楼三奶奶!——枕香楼花船一别,楼三奶奶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