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做完这一切时?,天已全黑,凛冽的北风袭来,魏怀章点起提来的灯笼,捏着傅缘悲的肩头,一同往村外停靠的马车处走去。
借着灯笼微弱又摇曳的光芒,魏怀章见傅缘悲神?色恹恹,有意转移她?的注意力,说了?些安抚小姑娘情绪的话,傅缘悲心情逐渐好了?起来,脸上隐有笑?意。
见她?情绪好些了?,魏怀章便又好奇问道:“心有所哀为悲,你爹娘为何会取这个字在你的名字里?”
傅缘悲抬头看?看?魏怀章,复又看?向脚下的路,许是?心情好些了?,故意卖关子道:“魏哥哥,你想想看?啊,我如今十岁,十年前发生了?什么?”
魏怀章一下了?然,两朝争战十三年,战事三年时?,边境城池连续失陷,先帝为振军心,御驾亲征。
怎料天逢不测,暴风雪忽至,被齐人俘虏,因?不愿受辱,先帝自尽当场。
先帝反抗齐人侵略之心决绝,若是?先帝尚在,今时?今日,朝中绝不会叫主和派占据上风。
悲,原来傅缘悲的爹娘,是?在纪念当年那?位英勇,却时?运不济的先帝。
魏怀章再次对傅缘悲的父母刮目相看?,即便只是?普通百姓,心间亦有家国大义。如此看?来,傅缘悲的父母执着让她?回故国,不仅仅是?为了?女儿的安全。
许是?知道傅缘悲今后,会在他身边很长时?间,他这才详细问起了?一些其他关于傅缘悲的事,才算是?了?解了?身边的小姑娘。
二人回到马车上,便连夜往回赶,深夜在一处避风之所停下马车,二人在马车里裹着厚衣服,一人一侧凳子,睡了?一觉,第二日破晓,便接着往蒲与而去。
复又走了?四日,于第四日夜里戌时?抵达蒲与,回到住处。
刚进到院中,隐约便见门口蹲着一个人,天太黑,看?不清来人是?谁。
二人心生警惕,魏怀章下意识伸手?,将傅缘悲护到身后,探问道:“谁?”
那?人影站了?起来,随后行礼道:“魏大人,是?我,那?日给你看?病的大夫,孔思鹊。”
魏怀章和傅缘悲记得,那?日的大夫也是?汉人,他们二人这才放松警惕,走上前去。
走得近了?,这才看?清来者确实是?那?日的大夫。
孔思鹊看?着二人,眼里透着喜悦,魏怀章不由问道:“孔大夫深夜前来,可?是?有要事?”
孔思鹊忙摆摆手?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们,那?日我给你瞧过后,着实担心,过了?两日见齐人撤了?守卫,就想着来瞧瞧你们,谁知来就看?院中空着,却不知你们人去了?何处,等了?这八。九日,看?你们平安无事地回来,我就放心了?。”
他还以为魏大人被齐人暗害了?,着实担忧了?好几日。
傅缘悲仰头看?着孔思鹊,面上出现?笑?意,这大夫人还怪好的。魏怀章笑?道:“劳孔大夫费心,我们无事,只是?有事出去了?几日。”
孔思鹊喜道:“齐人予您自由了??”
魏怀章点头:“许是?能安稳些时?日。”
孔思鹊高兴得紧,忙拉过魏怀章的手?,上手?给他把脉,确认过他身体?确然恢复,这才真的放下心,对他道:“大人身体?已无恙,如此甚好!”
魏怀章含笑?道谢,孔思鹊再次看?向魏怀章,对他道:“除了?心忧魏大人,其实我还有一桩事,想要请魏大人帮忙。”
魏怀章略摊手?,道:“请讲。”
孔思鹊说道:“离蒲与东面五里,有个鹿头庄,归蒲与管辖,此地有良田数千亩,是?蒲与产粮富庶之地,人口密集。齐人占领北方后,庄主南逃,留下的人反抗激烈,他们很聪明,团结。齐人未能杀尽,成心头之患。
后来北齐朝廷,便派了?一位归顺北齐的汉官,前来管辖鹿头庄的上属县,这才逐渐平息此地战乱,可?是?去年春天,朝廷又迁了?大批齐人到当地居住,同当地汉人,平分良田。”
孔思鹊眉宇间隐有愁意,接着道:“齐人游牧之风盛行,并不善耕种,不是?今日汉人的良田被齐人牛羊啃食,就是?汉人开?垦新地占了?齐人的牧场,两边百姓冲突频发,我时?常前往救治。
而且由于当初的反抗,鹿头庄的汉人,青壮年、儒士,皆所剩无几,两边百姓后代难受教育,若顺其自然下去,矛盾只会愈发严重。”
孔思鹊看?向魏怀章,望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想请魏大人过去,教化当地百姓。齐人占领北境已成事实,两边打不打仗,怎么打,这是?朝廷该考虑的事,但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身在北境,怎么活,如何活,才是?要紧事。”
傅缘悲听到此处,蹙眉问道:“可?先生若是?过去教化,是?不是?连齐人也要教?”傅缘悲眼底流出一丝不忿。
孔思鹊看?向傅缘悲,叹道:“齐人百姓,其实同汉人百姓一样?,其中有奸恶狡诈之辈,亦不乏忠义善良之人。我是?医者,面对普通百姓,即便是?齐人,我也不忍不救。”
他第一次救治的齐人,便是?一对孤儿寡母,看?着寡母祈求的目光,孩子难受的模样?,他做不到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