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纷纷,她回过神来,朝濯冰示意。
于是濯冰上前,笑着送了华旻和温少雍离开。
华滟忽然晃了一瞬,疑心自己头疾又要犯了,默坐着叹了口气。
濯冰方回来,见状默默上前,为她卸掉钗环,解了发髻,一头漆黑长发披下,上手为她揉捏按摩头颈。
华滟顺着力道缩坐进宽大的扶手椅中,织锦椅搭上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她苍白着一张脸,舒手自鎏金木匣中取出一只琢磨得圆润通透的白玉烟斗——是宫中皇帝听闻她因病误伤自己后送来的。
沉香长案旁九枝灯烛火微微,华滟一手持着烟斗,另一手拢着灯火,靠近点燃后,深吸了一口。胭红色的香膏连同金黄色的烟叶在火里卷曲发焦,散发出一种奇异的香味,在肺里深深绕上一圈后吐出,顿时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销魂蚀骨。
华滟雪白的脸颊上,染上异样的绯红。
门外有缇卫赴命:“江南商贾薛氏已至。”
华滟长长吐了一口气,曾经清越无比的声音,也柔软了许多。她咳嗽了两声:“请到花厅罢。”
第87章刘郎已恨蓬山远7
门外有缇卫赴命:“江南商贾薛氏已至。”
华滟长长吐了一口气,曾经清越无比的声音,也柔软了许多。她咳嗽了两声:“请到花厅罢。”
*
菱格花窗前日影移动,枝叶绰绰。
华滟坐在窗前梳妆。
濯冰捉住她一缕头发,持了细齿密梳从头梳到尾,慢慢梳得柔光水滑。
她道:“殿下总算是放心了罢?”
华滟扬眉一笑,叹道:“说不上放心。”
濯冰奇道:“那薛简不是应和了丁承悦的话吗?”
华滟道:“薛简虽是江南人,但他入京也有月余了,要真说起来对江南疫病的了解,恐怕还不如丁承悦多。倒是缇卫那边有新报上来的消息。”
濯冰笑道:“是掌印公公派人送来的?”
“你背后这样叫他,被他听见了恐怕又要来我面前告状。”
濯冰语气中含了几分讥诮:“掌印大监的威严自然是奴婢一个小小女使不敢冒犯的,只是殿下提拔他上去,他除了为殿下传递消息,日常见了我们长兴府人,一点面子都不留……前倨后恭!”
“好了。”华滟打断了她的话,淡淡道:“他身在其位也是不得已,再说我也只是在皇兄面前为他美言几句,真正能坐稳那个位子还是靠他自己的本事。”
“昨日见了薛简,今朝南下江南密探的缇卫也回来了,那姜劼奏折上将江南疫病情况说得怵目惊心严峻非常,实际上却只封了几个小城,官府调动常平仓和大批药材后,疫病已被控制住了。他那般描述,是在哭穷呐。”
“哭穷?”濯冰不解。
华滟取来敷面的脂膏,不要别人服侍自己动手,用染了丹蔻的小指指甲挑出一点黄豆大小的膏体,再用指头点了,均匀地抹在柔嫩脸上。方才吸食芙蓉膏时的绯红脸色已经褪去,白到透明的面容上因这一点脂膏的妆点,微微恢复了一些血色。
只听得她幽幽笑道:“姜劼盘踞两浙多年,身领浙东、浙西两道节度使,在他眼里,两浙只怕早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上表朝廷求援,一方面是装装样子,另一方面,就是贪图朝廷拨给地方赈灾的粮草!如今地方坐大,朝廷反而拿这些节度使没办法,我华氏百年基业,危如累卵……”
濯冰听得默然。
只是手上动作愈发快了。结发髻,插步摇,描眉点唇,不一会儿,一位盛装的妙龄女郎便出现在铜镜中,鸦鬓雪肤,眉心一枚花钿,风流旖旎。
华滟凝视了镜中人片刻,忽然起身:“走吧,别叫皇姑等得太久。”
今日,广德大长公主突然莅临。
*
广德大长公主还是从前的样子,自华滟有记忆起,她仿佛就一直是这样清癯、严肃、一丝不苟的模样。
华滟走近了,唤一声姑母。
二人免不得寒暄片刻。
没等华滟开口问明来意,广德大长公主取出一块令牌放在了桌上。
她神色淡淡的:“听闻你已大好了,这宫务还是交由你来管吧。”
华滟一怔。
低头看去,那分明是宫中的对牌,却不是温齐取走的那一块。
广德大长公主看向她,意味深长:“有些事,还是要握在自己手里才好。”
华滟微微一愣,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广德大长公主便移开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裙摆,双手和握置于膝上,“还有一件喜事,合该告诉你的。”
华滟吃惊,如今这上京,还有什么堪称喜事?
广德大长公主口中虽说着喜事,然后脸色却毫无喜意,只是以她一贯的淡然、寡淡的语气说:“宫中将有小皇子诞生。苏美人有孕了。”
苏美人?可宫中嫔妃,并无一人姓苏啊?
仿佛能猜到华滟的疑问,广德大长公主弯了弯唇,接着道:“苏美人是御书房中伺候皇上笔墨的宫女。皇上幸了她,今日便诊出喜脉来了。内务府便循旧例,赐下美人的封号。”
“皇兄……圣躬大安?”华滟忍不住去想,是否皇兄从终日沉迷丹青、炼丹的梦魇里清醒过来,变成她往日熟悉的那个兄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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