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了,初秋的天气已微微有了凉意。院子里的柳树枝条温柔的低垂着,不时的随风轻轻摆动。
柳树的不远处,有一张圆型的小木桌,一个白衣青年坐在小桌旁,手里端着一个杯子,眼睛望着远处的落日,缓缓地喝着茶。
微风吹过,青年宽大的衣袖飘飘洒洒,他眉目如画,挺直的鼻梁,有些缺乏血色的嘴唇,英俊的脸上似乎有泪水滑过的痕迹,白皙的面庞在晚霞的映衬下那么细腻光滑,仿佛吹弹可破。
他头一半挽了上去,用一支莲花簪固定住,另一半垂了下来,乌黑顺滑地倾泻在腰间。
那日,他断了少师,跳下悬崖,落在了小船上,写下了绝笔信,就吐出了一大口血。胸腔中的疼痛,口中的血腥味,搜肠刮肚一般吞噬着他。他觉得自己可能马上就要死了。他虚弱的躺在小船上,随波逐流……
隐约中,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娘亲,四岁就失去的娘亲,她流着血把自己推到门外,那个温柔美丽的女人,在他心里虽然模糊,却无比亲切。
又好像看到了他的师父,那个可爱的老头,他拉他的胡须,弄破他的酒壶,用剑拍他一脸水……他都那么笑眯眯的看着他。
又仿佛,那个暴雨交加的晚上,一把刀穿过他的肩膀,他被钉在甲板上,可怕的碧茶之毒蔓延到他的手上,脖子里也是青筋暴涨。暴雨疯狂地砸在他的脸上,打的他睁不开眼。他冷,好冷!
又仿佛,死了十年的师兄对着他哈哈大笑,满脸的嫉妒和仇恨,“李相夷,你就是个笑话!笑话!笑话!……”泪水流了满脸,那师兄又忽然爆体而亡。
一切的一切,那么清晰,又那么遥远……
心,还是那般撕裂似的疼痛,青年拿起茶杯,双眉紧锁,把杯中所剩茶水一饮而尽。泪水顺着俊美的面颊滑落。一切静悄悄的。
一个人轻轻现在他的身后。关切地说“又难过了?”把月白色的披风披在他的肩上。
“谢了,小宝。”
“太阳落了,你不能吹风,我们回去吧。”
方多病把手搭上他的脉搏,那脉又细又沉,弱的几乎摸不到。
方多病说道:“李莲花,这次回来,一定要把以前那个不爱惜自己的毛病好好改改,你就是你,不要再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许管闲事,不许胡乱跑,不许偷喝酒,你以后就为自己而活,知道吗?”
说完他低下头,喃喃自语道“也为所有关心你的人而活。”
李莲花慢慢拉了拉披风,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扯过披风带子打了一个好看的结,披风就不会下滑了。
方多病看着他,心想李莲花就是李莲花,打个结都这么漂亮。
但李莲花,既然你这么讲究,这么爱美,又怎舍得把自己扔在一个风雨飘摇的小船上,一任随波逐流呢?
你怎么可以自己悄无声息地走掉,说好的给狐狸精养老呢?还把相夷太剑剑谱留给我,你真的一切都舍下了吗?
想到这,方小宝的喉间一阵哽咽。
半年前,他留下绝笔信,自己像疯了一样地找他,风餐露宿,不停地走着,他走过他们以前的每一个地方,踏遍他们以前的每一个足迹,一刻也没有停止。
然而,物是人非,哪里有李莲花的影子?后来,他来到了东海,雇了好多船一遍又一遍的在茫茫大海中寻找,心想就算大海捞针,也要把他找到。
终于,那日,他听说在一个小渔村有一个被人从大海里捡回来的人,住在村头的小草屋里。他快马加鞭飞快地跑到那里,找到了那个消失了的李莲花。
远远的,他就看到村口那袅袅升起的炊烟,不知为什么,他的心立刻就平静下来。走进那个干净的小院,一个人正在灶火旁煎药。
那人一身淡蓝色布衣,袖子挽起到手腕,灶火上的药锅冒着热气,他正拿着扇子微微偏着头扇着火。他皮肤白皙,吹弹可破,眉似墨染,目如星月,他不急不慢地煎着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方小宝的眼泪夺眶而出,“李莲花!”他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抱住李莲花,哭的喘不过气来:“李莲花,你跑哪里去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紧紧地抱住他,生怕一松手这人又跑了。
忽然闯进来一个人,又一下被紧紧抱住,李莲花吓了一跳。他拿着扇子的手垂了下来,静静地站着不动。
“李莲花,你可知我走遍了大熙,你可知再找不到你我也要随你一道跳下那悬崖,也去江海寄余生了?什么绝笔信,什么把狐狸精和毕生所学都交付于我?你会体恤他人,成全他人,为什么这样伤我的心?”
“你难道不知道我从小便追逐着你,敬仰着你,你走了,我到哪里去找你?”
李莲花静静地站着,看着眼前的方小宝紧紧抱着自己,语无伦次地哭着说着,鼻涕眼泪弄了自己一身。
那股熟悉的心痛的感觉再次袭来,他轻声说:“好了,方小宝,你看你把我衣服都弄脏了,你可知道,我是很爱干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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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小宝抬头看看他,还是不撒手,“不!我怕一松手你又跑掉。”
“那好吧,我的衣服你来洗啊!”他故作轻松地说。
最后,不知过了多久,不知是累了还是放心了,方小宝终于愿意松开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