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机
合同很简单,重点在几个关于保密的条款。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内容都是会让宋争觉得更有保障的,而对于许竟来说,好处没多少,净剩约束力了。
当事人对此倒没什么意见,利落地签了名,拿好自己那一份,就回去收拾行李了。
留下宋争在房间里思考人生,怎么也琢磨不懂许竟的反应。
宋争买的是下午一点的机票。
之前出行,他通常舍不得多花几百块买头等舱或商务舱,觉得反正自己是个幕后工作者,没那么多讲究,不像明星艺人,时时刻刻都有人关注他们的一举一动。
这次带着许竟,情况略有不同——许竟毕竟是个公众人物,互联网黑榜常客,两人又要营造爱得天翻地覆、不惜中断拍摄也得立马跑去闪婚的假象,被人拍到坐经济舱,怎么说也是太寒碜了。
再者而言,他可没办法保证自己的精力足够应付完整个“旅途”,头等舱里面的私密性好歹强些,基本一到座位,他就可以放松下来,不用绷着精神去假装喜欢许竟了。
秦淏办事的效率很快,受那些一起拿着行李出入酒店的照片影响,两人才刚到机场,候机室周围就已经有好几个扛着“炮筒”蹲守一线的狗仔了。
眼看要进入他们的视线范围,宋争拎着随身包,用空着的那只手牵起许竟,大摇大摆地走进候机室。
专门服务的地勤人员尽职尽责地将所有狗仔拦在候机室外,并且不允许这些人在门口徘徊,所以他们只能站在靠边的位置,用各种刁钻的角度去记录宋争和许竟的动向。
候机室里的人不多,为了照顾四面八方的镜头,许竟特意找了居中的座位。一坐下,他就用几乎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说:“宋导,您平时经常给演员讲戏,指导别人怎么演,现在需要自己上场了,想来完全可以游刃有余的,对吧?”
宋争刚在心里默默进入状态,听到许竟这么说,他有些惊讶,可抬眼望去,却见许竟脸上俨然是那种恋爱火热期的蜜意与羞涩,交织缠绕,就算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也找不出破绽,一点儿都不像装出来的。
神态和语言情绪分离得如此干净,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感叹的同时,宋争突然觉出了一丝威胁。
许竟好像并不是什么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也对,除去变着法子地依钱傍势,能在吃人的娱乐圈里混这么久,人家自然也得有几分本事。
局面不容晃神,他赶紧学着许竟的样子,露出笑容,嘴上却道:“许老师还有闲情挑衅?希望热搜挂上去之后,你的心态也能这么好。”
殊不知,他自以为扳回一成的样子,在许竟眼里就像刚长出牙来的小狗,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许竟不禁觉得好笑。
虽然开口逗人确实是故意的,但他并没打算真的和宋争“针锋相对”,不过,听完宋争所言,一个欺负人的坏主意突然涌现。
“冤枉。”凑近几分,他对着宋争的耳边,用薄薄的气声说,“关心而已,宋导怎么会觉得我是在挑衅呢。”
湿热的气息在耳廓周围打转,像是被哺乳动物幼崽不经意舔了一口似的,过了好几秒,仍留存着没有完全消散的余温。
宋争极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但其实衣服里早已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好在,许竟没有过分“为难”他,说完便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一句话的功夫,足够那些狗仔拍出数十张暧昧照片了。
宋争一时难以辨别,许竟到底是在敬业地扮演着角色,还是在“报复”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又或者是……借着扮演,伺机还手。
他很想揉揉耳朵,驱赶掉那些奇怪的感觉,可碍于架在外面的长枪短炮,又不得不作罢,最终只能在脑海里再次使劲骂了许竟一句“狐狸精”。
被骂那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切换了正常的音量,说:“我渴了,可以帮我拿一瓶矿泉水吗?”
虽然是在问“可不可以”,但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很理所当然,而且带着一丝微妙,有种……小情侣之间撒娇的意味。宋争觉得不舒服,随即又因为听到这句话时心里一顿,险些“失守”要脱口而出答应了他,而觉得更不舒服,于是面无表情道:“自己去。”
许竟不急不恼:“好吧,你要喝什么吗?”
宋争故意不回应,连走神都懒得装,就是明摆着不想理他。
许竟依然气定神闲,缓缓起身,朝着饮料台的方向去了。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愈演愈烈,盯着许竟的背影琢磨了半天,直到他双手分别拿了一瓶矿泉水,马上要走回到面前,宋争才恍然大悟。
许竟刚才没有说“您”。
即使知道是“演戏”使然,宋争还是忍不住计较。
刚欲出言纠正,他突然听到有说话声从许竟的斜后方传来。
“这么快就找了新欢。”
不明情况的人听了,也许下意识就会觉得,来人是在说许竟。
但宋争不会这样想,因为他对这个声音的主人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是芮深。
抛下他和整个电影剧组,跟有钱人跑了的男一号10。
他的前男友。
许竟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纠葛,所以没贸然开口,只是默不作声地回到宋争身边的座位,将矿泉水放在面前的圆形茶几台子上。
宋争像只进入警惕状态的刺猬,浑身都炸了毛,冷冷道:“不找干嘛,难道还得替你守寡?”